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酝于笔毫中的余砂飞出,滴溅到仇薄灯眼角稍向下的地方。
无意间,就像点了一滴朱泪。
师巫洛一愣,本能地伸手要去擦掉,却被仇薄灯隔开了。
还行,仇薄灯拔出太一剑,就着雪亮的剑身审视,还挺好看的。
命鳞如彤,古艳姝丽。
一点余砂不偏不倚落在眼下,像血像泪,似喜似悲,陡然有了几分逼人的邪意。
师巫洛慢慢地把手收回袖下,一点一点地蜷起,握紧。
仇薄灯看着太一剑的剑身。
你知道吗?他忽然笑,眉眼盈盈,鳞与泪一起活过来,以前我疼,我就笑。
白蜡燃过细结,烛芯爆出一星暗火,烛焰先一暗随即向上一跳,又一亮。师巫洛心里忽地就一窒,疼得几乎维持不住法身他又想起那一日,他穿过枎城东三街的熊熊天火,就见到红衣少年在烟与焰中踉跄起身,挥剑。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就像心底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世界了,一点也不留恋了。
我以为笑就不疼了。
师巫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感觉胸口喉中仿佛堵了无数东西。他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疼得这么厉害。
后来我发现,笑就笑疼就是疼。
说什么无大碍,说什么笑就不疼。
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
仇薄灯把太一剑朝桌上一丢,往椅背上一靠,脸庞半明半暗,沉进阴影里。他的声音静如深湖,隔着层冷冷的冰,喜怒都没办法分清。
回你的南疆去,少来碍眼。
南疆多山,多恶木。
林密不见天日,荫浓而冷,古褐的树干板根如剑如墙,纯黑的玄武岩祭坛就隐没在一圈高木的包围之中。盘绕在树上的藤开出暗铜色的铃铛花,风一吹就一片一片,叮叮当当渺渺茫茫地响起来。
师巫洛在铜铃声中醒来。
他睁开眼,瞳孔印出交错纵横的树干,印出浓得近乎墨色的阔叶。
怎么提前醒了?
旁边有的人把烟斗敲在石棺上,磕出些没烧尽的灰来。
不论中土和其余诸洲对南疆有多忌惮反感,觉得它有多蛮荒,南疆的一样东西他们怎么也离不开,那就是烟草。烟叶只出南疆,便是有商人费尽心力地把它移种到别的地方去,长出来的也不是南疆巫烟的味道。
以前有个笑话,百氏族中,常余氏族长曾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痛斥巫烟为蛮野之民,巫蛊之术,称其流毒万里,不可不防,号召天下人一起戒巫烟,防南蛊。常余氏向来以文见长,族长更是学富五车,用词恳切,字语激昂,辞烟赋一出,空桑三月内明面上几乎没再无南烟踪迹。
就有客人去拜见常余氏,称颂此乃公之大德。常余氏刚一拱手回礼,袖里就飘出缕烟云来。
客奇而笑,问:公何藏巫烟哉?
常余答曰:非巫烟也,此乃天外之云。
袖烟一出,空桑烟鬼顿时重现街头巷尾,吞云吐雾比以往更盛,不仅如此,还互相夸笑说,我们抽的哪里是南疆的烟啊,这是常余族长袖里的天外之云。
师巫洛从棺中坐起,没回答。
守在石棺边辅助他施行秘法的是位枯瘦的老人,干巴巴只剩一把骨头,穿件蜡染的宽袖短衣,腰间挂着一串雪银打的蝙蝠。见师巫洛不回答,就啪嗒啪嗒地继续抽自己的烟。师巫洛走出棺材,经过祭坛正中的飞鸟骨架时,把一张面具摘下,挂了上去。与枎城祝女刻的那些面具不同。
师巫洛的这张面具以黑木刻成,以金粉描线,眼部深而长,挂到飞鸟骨架上时,仿佛是一张盘旋高天的苍鹰面具。
被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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