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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身股（第1页）

吴广鹏听李进这么说，心里面高兴，脸上也笑了出来，说道：“少爷英明！要是这么发喜钱，那工人的干劲儿就更足了。其实他们也不容易，咱们织造厂的活不轻松，工人像骡子似的干一年，也赚不到多少钱，所以对八月十五的喜钱格外看重。老爷在世的时候，就从来不亏待工人，咱们织造厂的工钱那是仪阳县最高的，另外伙食也不赖，半个月见一次荤腥，平时的老米饭管够，每年的八月十五还给每个工人发二两肉。”

“二两肉？”李进愣了愣，他不会做饭菜，对二两肉的大小没有准确的估计，不过凭直觉应该就是一丢丢吧，这也能送礼？人家棒子过年走亲戚还送一斤排骨呢，怎么着也不能比棒子还差吧。

“二两肉不少了，够炒一盘菜给一家子人解馋了。少爷您没在乡下呆过，平时饭都吃不饱，谁家也舍不得吃肉。其实好多工人，家里面都是地少人多，才出来打零工的，织造厂就是不给工钱，只要管饭也有人愿意做的。”吴掌柜耐心地给李进解释。

“我听碧姑说，咱们丰邑郡是鱼米之乡，怎么在乡下连饭也吃不饱。”李进瞪着眼睛问道。

“少爷啊，咱们丰邑郡是鱼米之乡不假，可现在土地兼并很厉害，田亩都在大地主手里，普通的农民能有一亩水田就不错了，大部分都是没有土地的佃农。现在朝廷在西面用兵，其它地方不是旱灾就是闹虫灾，粮食都歉收，所以咱们丰邑郡的赋税就特别重，佃农们交了人头税，再给地主交了租子，剩下的口粮也就不怎么够吃了。”吴广鹏觉着李进有些不通世务，你们李家就是仪阳县最大的地主，有一半的佃农都是种着你家的地。

“看来不管兴亡，这老百姓都逃不脱一个苦字啊。”李进有些感慨，又说道：“以后每到八月十五，给每个工人发一个大猪头。既然要发福利，就别抠抠搜搜的，反倒落个骂名。”在李进的内心中，猪头肉是相当好吃了，要是配上花生米和拍黄瓜，再来几瓶啤酒，那就更赞了。

“少爷，咱们要是这么做，其他织造厂的掌柜就不好办了。本来大家都是发二两肉的，有的还不发。”吴广鹏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少爷的善心是过了头，升米恩斗米仇，对别人太好不一定会得到好的回报。

“吴掌柜，这织造厂是你家的么？”李进反问道。

“那当然不是了，我就是个掌柜的。”吴掌柜有些愕然。

“那不就结了，我是东家我都不心疼，你照办就是了。工人吃了咱们发的猪头肉，全家都得念着咱们的好，他心里要是愿意好好干，这产量我看能提升不少，一个猪头算什么。”作为一个曾经的it界民工，李进太懂得福利的重要性了，大饼画得再大，也不如发实物来得实际。

“少爷要是觉得这样好，我当然要照办的。”吴广鹏看着自己的鼻毛说道，内心却想着：“这工厂一百多人呢，好家伙，这得买一百多个猪头。平常在乡下过年，就是富户，也舍不得买一整个猪头。到底是富家少爷，对银子不在乎，你败自己的家，和我有什么关系？工人落了好处，我管起来也省事许多。”

李进话锋一转，又问道：“吴掌柜，你到八月十五能拿多少喜钱？”

吴广鹏没想到李进问得这么直接，略顿了一顿，豪爽地说道：“我就是个掌柜的，其实和工人一样，都是给织造厂打工的，不过我算是打长工的。老爷在世的时候，对我很亲厚，到了八月十五的时候，都是发双份的工钱。”

“今年八月十五，我就不给你发双份的工钱了。”李进看着吴广鹏，严肃地说道。

吴广鹏有点被搞蒙了，心想：“少爷你过分了吧，刚才你对工人这么好，怎么对我这个掌柜的这么刻薄，难道是嫌我老了，不想用我了？”

李进哈哈一笑，说道：“吴掌柜，你在织造厂做的有年头了，老爷在世的时候对你很亲厚，我自然也要倚重你。我准备把织造厂每年的利润分成一百股，其中九十股归我，分给你五股，另外五股由你决定分给织造厂的骨干。每年年底的时候，按照股份分红，比方说今年赚了十万两，一股就是一千两的分红，你占了五股，也就是五千两的分红，你觉得怎么样？”

李进搞得这一套，也就是现代企业激励员工的股份制，晋商在清朝时候就开始施行了，东家的股份叫做银股，掌柜和伙计的那份叫做身股，每年按照银股和身股的比例分红，这样才能同心同德，蛋糕也就越做越大。

“少爷，你不会是开玩笑吧？”吴广鹏惊呆了，他拼死拼活干上一年，也就是赚个七八百两，这要是按照少爷说的分红，这一年可是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啊，这不就和做梦一样么。

“吴掌柜，我说一句算一句，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什么时候骗过别人？”李进一脸正气地说道。

碧姑和香墨听见这话，差点笑了出来，少爷你也太不要脸了吧？你收拾荣贵和殷三儿的时候可是满嘴的花言巧语，哪有什么说一句算一句。

吴广鹏低下头想了一阵子，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少爷，你要是这么着分红，以后我这条老命就卖给你了。不是我说大话，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织造厂一年至少是十万两的赚头。”

李进喝了一口茶水，笑着说道：“吴掌柜，我自然是信你的，你要是把利润翻上一番，我还会给你加股。不过要是赔了银子，不但没有分红，我可要扣你的工钱，这个咱们事先要说好的。当然了，要是因为特殊情况，像这次的生辰纲，产生的损失是不用你负责的。”

吴掌柜连忙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要是赔了银子，我还有什么脸拿分红？”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内心知道，织造厂就是下金蛋的母鸡，那是稳赚不赔的。突然又想到了发猪头的事情，那可是一百多个猪头啊，肯定是从利润中扣除的。“我滴个亲娘啊，这哪是给工人发猪头，这不是发我的分红么。要不和少爷商量商量，还是改回来发二两肉吧。”

“吴掌柜，你看李家的生意中，除了织造厂，哪些是赚钱的？哪些是不赚钱的？”

吴广鹏回道：“据我所知，李家在外面有十二处生意，像烧瓷器的窑厂、种茶树的茶山、打石头的石场、当铺什么的，是很赚钱的。这不赚钱的么，听说印书的书局、制墨的墨厂这两个是最赔钱的。”

“哦？书局和墨厂为什么赔钱？”李进十分不解，这两个可是文化产业啊，应该是吸金怪兽才对。

“这个吧……”吴广鹏有些不想说，后来咬了咬牙，才说道：“老爷在世的时候，喜欢看什么诗经典籍，就让书局子多印这方面的书，可老百姓喜欢看稗官野史，所以印的越多，就赔的越多。另外老爷写字的时候，喜欢用松墨，可一般的读书人都用的是桐墨，因为松墨贵，桐墨便宜。我们的墨厂按照老爷的意思，专门做松墨，费工费力不说，每年的销量都不好，听说都积压在仓库里面了。”

李进听了之后，心想：“果然是有钱任性啊，这李府的老爷颇有2b青年的气质，这都不是附庸风雅了，这是赤裸裸地拿钱买风雅啊！”

“听你这么说，这书局子和墨厂赔钱，不是因为经营的问题，而是因为卖的东西不对路，大家不喜欢买，是这个意思么？”

吴广鹏有点无语了，他看着李进书房里摆放的一摞摞精美的线装书和书桌上一方烫金的松墨，心想：“你老子是什么人，你自己还不知道么？还非得让我说出来，这不是难为人么。”

“少爷，老爷的为人是很风雅的，他做生意有时候不一定是为了赚银子。”吴广鹏撮着牙花子说道。

“在商言商，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书局子和墨厂的生意不好，老爷可能不在乎，可那里的掌柜和伙计们恐怕就不高兴。我有个想法，将来要把所有的生意都整合到一起，成立一个大商号，统一推行按股分红的制度。这大商号的名字么，就叫做聚丰号。”李进拈着一颗紫黑的葡萄，若有所思地说道。

“聚丰号？好名字！那肯定得少爷您亲自出马主持，要不然换了别人可玩不转。咱李府的生意做得太大，可没有拧成一股绳，都是自己只管自己的一滩事。有的客商在我们的窑厂买了瓷器，转身却去别人家买了丝绸，其实完全可以介绍给自己的织造厂。有的掌柜在京城有门路，可他只照顾自己的生意，我们要是到京城做买卖，他可是理都不理的。前几年茶山的伙计和石场的伙计在渡口打了起来，都要抢着先装自己的货物上船，谁也不让谁，结果打死了一个，伤了二十几个，您说，这不是闹笑话么？”

“这是大而不强啊！”李进点了一下头，又问道：“吴掌柜，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吴广鹏正说得吐沫星子四下飞溅，回道：“我今年五十二岁了，可我这身子骨一点也不老，每顿都要吃两大碗老米饭。”

“吴掌柜，你先在织造厂试行分红制度，要是没什么问题，咱们就在所有的生意中都推行起来，然后你就帮着我把聚丰号搞起来，我看你做聚丰号的大掌柜就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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