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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阴云密集（第1页）

形势一片大好之下，卢象升还想驱赶着清军败兵一并攻破清军的南营，结果因为多尔衮此前比较周详的考量，将自军的核心部满洲三旗安排在兵力最为厚实的南大营，以便让其安心休息。待天雄军、宣大军击溃三大营，身经百战的满洲三旗精锐已仓促集结起来，保护住了自东大营逃来求救的多尔衮，并且力战敌住了妄图冲进清军南营杀人放火的卢象升军将士，才没让卢象升克竟全功。

激战一夜的天雄军再如何英勇也是打不过以逸待劳的满洲精锐。借着一夜的威势，天雄军将士堵住了清军南营营门，余下的宣大各营则一心对付弃营而逃、基本上是由蒙古部落兵组成的内外藩清军骑兵军，杀人放火的明军如猛虎下山一般直把这些仆从军杀得是鬼哭狼嚎，尸横遍野，同时他们还把能够点燃的营帐车辆几乎全部点燃，把大部分的请君辎重化为一片火海……

卢象升看天色渐渐亮白，见好就收先行撒出游骑虚张声势地驱赶内外藩蒙古兵，屏蔽住南营门口，然后抽调主力迅速打扫战场，从清军北、东两营的火器（最高优先级）、粮食、战马收集归拢，拉回自己的营地。

物资还没运到一半时，赶来增援的清恭顺王孔有德部和两旗汉军（乌真超哈）的步骑大队突然到达了战场侧翼，见情况不妙，卢象升当机立断，立刻带着天雄军精锐和宣达各营果断放弃了到手的物资，先行撤退回营。

卢象升的果决挽救了已是强弩之末的明军，多尔衮见援军将至，也开营杀出，卢象升只得自引督标营断后压阵，在督标营付出了较大的伤亡后才得以保全下自军大半主力归营。

至此，这次偷袭破交战告一段落。

归营的天雄军和宣大各营都在欢呼这浴血奋战后来之不易的胜利。再加上如果时间最快的话，在路上的关宁友军今天下午就有可能到达，更是欢欣鼓舞、喜气洋洋。

此役，连偷袭加上后续追杀明军斩首逾万人，连本带利讨回了多尔衮所部之前十数日围剿追杀卢象升军欠下的血债，并且获得补给、提振了士气，称得上是一场完胜。

可在这样的气氛里，卢象升却脸色很不好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帐。

虽然此役明军杀伤了清军万余人，可绝大多数是外藩蒙古兵，最精锐的满洲三旗并没有多大损失。至于自己的伤亡，卢象升粗略估计有三千左右，此时他的兵力已不足八千人。而清军在得到了两旗汉军和孔有德部万余人的支援后，重新与过去兵力持平，自己的形势依然不容乐观。最迟明天，清军的红夷大炮就要到了，到时候，这里必然是尸山血海一片。我是真不忍心见这些大明最后的敢战之师葬送在这里，可自己又能撑到几时？该死的高起潜，你真踏马真的要见死不救么！！国家都到如此境地，还在守那些门户之见么？！！

朝廷衮衮诸公，党同伐异难道真的比国事还要重要嘛？将我四万大军调走大半，否则全军在此，我卢建斗又有何惧？！

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吧！直到那一日。。。

无人的寝帐内，卢象升跪在榻前，对天祷告：祈望我华夏先祖能保佑我汉家男女，不再重蹈蒙元之劫难，能永护此神州大地，若许之，我卢某人愿以自身残躯偿此夙愿，上飨！

清军南营，

中军帐内，岳托缝上首级的尸体就陈列在堂下，所有满清诸将都脸色难看，低着头不作一言。他们这回是要跟天雄军不死不休啦。副统帅都叫人一刀砍死了，这回要是不杀了卢象升那厮，他们都要在清酋洪太那里吃瓜落（岳托是洪太专门派来制衡多尔衮的，他是洪太最信任的亲族大臣之一）。

威严端坐的多尔衮正脸色铁青听着杜度综合各旗额真清点伤亡病员的统计禀报。

“今日之战，我满洲各旗勇士伤亡一千零六十八人，其中披甲人三百二十六人，旗丁……阿哈……内藩蒙古四旗勇士合计伤亡三千七百三十五人，其中……外藩蒙古各部伤亡大概是七八千人……乌真超哈及汉军伤亡八百九十四人……伤亡总计大概是一万四千多人。”

多尔衮心里算了算各旗的伤亡，脸色虽然铁青，但心里还是松了口气，自己核心部：八旗满洲和八旗蒙古伤亡数目不大，元气还在。这仗，还是有的打的。

其实对于岳托的死，多尔衮并不在意，这回他率军攻破长城劫掠两河，一直受到岳托的掣肘，而且清酋洪太显然对于多尔衮不放心，将多尔衮的两白旗都留在盛京（即沈阳），好往里掺沙子。入关的清军除了岳托的正红旗、杜度的镶红旗、费扬古（阿敏弟）的镶蓝旗，还有洪太特意加入自己亲领的镶黄旗，多不是多尔衮趁手的部下（防止多尔衮拉拢）。他们互相监督、虽然在大的战略上听多尔衮的调遣，可是经常置疑他的权威。尤其是这个大侄子岳托（他是代善之子，1599年生，比多尔衮大十三岁），因为受清酋洪太宠信，根本不将自己这个小十四叔放在眼里，死了也罢。

但是现在岳托死了，他这个做叔叔的必须得为侄子报仇，否则自己的四哥清酋洪太一定会借机向自己发难。而且这个卢象升已经成了大清的祸害，要是让他在重重包围中还能逃离生天，现在这大好的局面就急转直下啦！必须用卢象升的死来彰显我满洲的赫赫军威不是你们这些尼堪汉猪随便可以招惹的。

必须打压下去，哪怕付出上千的满洲儿郎，反正不是自己的两白旗，自己可是为大侄子报仇亲身征战，死一些奴才又怎么样（反正你们是洪太的人），怕皇兄也没法怪罪我。

今日激战，看似清军一夜死了一万四千多人，其实除了不到一千人满洲本部人马、剩下的伤亡都是内外藩蒙古、东北野人部落兵、尼堪驱口……都无足轻重，披甲人消耗完了，再去深山老林子抓那些赫哲人、索伦人就是了，只要旗丁大部还在，那些野人部落还不乖乖就范！尼堪包衣——只要不断地入寇明国，自己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作为炮灰，披甲人和尼堪在大帐内是没有代表的。

内外藩蒙古各旗主、首领虽然心疼自己损失掉的兵员，但现在已经不是成吉思汗时代了，面对势大的满洲太君，他们早被打怕了，再说现在草原也缺粮呀，他们不跟着清军南下明国劫掠也得饿死（小冰河气候影响，自顾不暇的明国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交换蒙古的马匹牛羊），而且他们也在劫掠中尝到了甜头，所以勉强按下心中的恼怒，面子上装作深痛沉吟。

对于这些蒙古人的心思，多尔衮一清二楚，特别是那些外藩蒙古刚刚归附不久，自己还要极力笼络，毕竟就是皇兄也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全都赔出去了，自己也娶了不少蒙古部落女子。满洲人口太少，必须拉上蒙古，才有抗衡明国的实力。

瞧他们的神情，显然今日的明军夜袭让他们回想起以前的故事（卢象升曾为宣大总督），看来最后还得靠自家的满洲儿郎啊！哎——多尔衮心里感叹了一阵，先开口道：“卢象升——是我们满人、蒙古人共同的敌人，虽然这头恶狼厉害，可偌大的明国只有他一人敢与我们野战争锋，只要杀了他，这花花江山还不是我等满洲、蒙古勇士任取。我记得蒙古有句谚语：‘事情的开端，都会有困难。’现在我们满洲各旗、还有蒙古各部已经将这头恶狼合围，困兽犹斗的它咬我们几口，我们就害怕了不成。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已经抢了个北满钵满，想打道回府了。可是我们若要因为这一点点的困难退去了，那卢象升会任凭我们带着财富人口慢悠悠地安然离开明国吗？！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所以只有杀了他，我们才回去，只有杀了他，那些还没抢够没抢着的才能继续抢……”

堂下蒙古部落各个首领互相看了看彼此，心中都有些意动，一个身材矮壮、头戴皮盔、内罩锁子甲的蒙古首领站了出来，向多尔衮拱了拱手，道：“睿亲王，您今天也是见识到那卢象升卢阎王有厉害了吧！那简直不是人呀……谁撞上谁死啊！当年我们乞炭部在宣府遇到了他，被他打得部落差点灭掉。我管不了别人，但是要让我正面硬抗卢象升，请睿亲王恕我乞炭部兵微将寡恐，不能再战啦。”

“你敢威胁大清，个老匹夫——可是要试我满洲大兵刀利否？”杜度亮出兵刃，作欲拔刀状，怒道。

锵锵锵——各外藩蒙古部落首领大将也纷纷作拔刀状，继而满洲四旗额真、章京亦作拔刀状，大帐内瞬间杀气腾腾，顷刻寂静。

“杜度，谭泰！把刀收回去——”多尔衮一瞪眼，拍案站起，激声怒吼。被斥的杜度、满洲诸旗额真、章京眼瞪着外藩蒙古诸部大将，悻悻然地收回了兵刃。见满人收刀，蒙古各将也收刀回鞘。

多尔衮转而对蒙古诸将，和颜悦色道“乞炭首领不必担忧，明日作战由我满洲儿郎攻正面，定让那卢象升分不开身……”

“睿亲王明见！本领不是贪生怕死之人，那卢象升不是善茬，我们何不等红夷大炮一到，再行征伐，也让儿郎们少点损失。”乞炭首领忙向多尔衮躬身谢罪，给多尔衮台阶下。

“乞炭首领仁义，明日虽无红夷大炮，可先行到达的孔有德带有弗朗机炮，而且……我另有……”

“原来如此！睿亲王，真是满洲的睿智之王啊！”

“哈哈哈……若是此计能成，岂不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那卢象升还不给活活累死……”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清军诸将一扫刚才的紧张，放狂的笑声遥遥传出帐外，仿佛刚才剑拔弩张那一幕根本不存在一样。

明崇祯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巨鹿之战第二天，无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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