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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有闲情逸致听车载音乐。可呼啸的海风完全被隔绝在外,周遭一片针落可闻,关千愿却不想麻木在这番静谧之中,只想让海风钻进来,把他的脑子赶紧吹清醒了,别在自己身上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刚接掉安全带,咔哒一声,车门车窗皆被落锁,也斩断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冷静。关千愿闭上眼,两排牙磨着可憎的频率,扭头破口大骂:“干脆把我杀了扔桥下面去,我都不想跟你这种人在车里待着!”
“我是哪种人?”沉琮逸认真看她,眸里一片窃痛:“明明昨晚我们都还好好的。”
这人是不是有特定记忆遗忘症?关千愿冷笑:“绑架在你的词典中不算在罪名里?”
“抱歉,可我找不到单独跟你聊的机会。”他摸上她的小手,哄着:“对不起。”
“已经分手,没必要聊了。等我把钱还你,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说了那几个钱不用还。那张卡我从没动过,回头让助理拿给你。”
“那沉公子倒是大方哦,”关千愿冷嗤一声,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不好意思了,我这个穷人斩断缘分的唯一途径就是欠债还钱,这钱我必须得还。”
“我们之间没必要算清到那种程度……”见她手没躲开,沉琮逸肆无忌惮捏上葱白指尖,轻轻爱抚着:“还记得我送你的那个贴满德文的玻璃罐吗?里面有老鼠棉花糖,蟾蜍橡皮糖,砂砾和一些硬币。在德国,人与人交往时向来最不乐意谈钱去伤感情,所以借用了很多可爱的小物什来替代。你也可以将它理解为我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冷冰冰的物质交换,我当时是想让你知道,这段感情是真挚的,没有其他的成分,我……”
“够了。”关千愿打断他:“那什么罐子我跟其他东西一起都已经打包寄到你纽约的公寓,也不想知道代表什么寓意。”
沉琮逸闭了闭眼:“刚才跟你聊天的男人是谁?”
“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他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胸膛上,轻轻捂着,语气诚恳:“我听到你们说学校的事情,你毕业回国之前我们都还在一起,所以我有权利问清楚。”
“别给脸不要脸。”她把手拉回来,脑海中一闪,一脸无语:“还偷听墙角,我手机你都看了吧?”
“我没看。”沉琮逸垂下眼眸,想解释清楚,却无力发现自己在她那儿大概已毫无诚信可言。
这辈子大抵都没这么上赶着犯贱一次,可他就是做了。隔着扑克牌强忍不适参与进成人间的国王游戏败局惩罚里,连向来平稳和煦的自己都觉得跌份。可颓唐糜败的不良状态与不甘心前去顶风作案,往往只在一念之间。那时的他自觉像一只行将就木的老狗,毫不夸张被她远程牵着鼻子走。可说实话,究竟与她何干?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恶与自私嚎叫着喷薄而出,二十八岁的他与那个引以为豪的开朗男孩分道扬镳,宛若泥菩萨过江,自己故意犯次贱,泥渍就洗也洗不干净。
生出懊悔之时他再次转头,心里带着小小的希冀,盼她可能没看到那场景,却发现人早已不在。想也没想倏地起身走过去,看到她桌前吃剩的沙拉,绿油油的莴苣洒着芝麻粒搁在那,担心她是不是又误吃去找洗手间自己独自痛着,心里一沉,直接开门追了出去。大老远看到她跟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愉悦攀谈,男人与她年纪相仿,周身带着种玩乐家的隐约气质,她甚至还披着他的外套……他握紧双手,屈身藏在暗处,不愿窥伺,却心甘情愿做着可耻的偷听者。两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他听不完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很痛很痛……
“不要用那种自认为可怜的眼神看我。”关千愿搜索着打车软件,她此时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没那闲情逸致管他:“先说好,不是我自恋。你这样我会误会,误会你——”
“误会我还爱着你,对吗?”沉琮逸自嘲笑笑:“愿愿,你情商明明不低。还是说我表现得太明显了?”
“……”她收了手指,扭头看桥上的往来车辆:“好牛不吃回头草。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你——”
沉琮逸觉得好笑,温柔打断,倾身往她那边靠:“我不是牛,其实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条狗。”
关千愿向来讨厌他这种刻意放低姿态自嘲的语气,仿佛小看自己一般。其实她更偏向于两人正面相交,直撄其锋。纵使自己有萎糜不堪的颓废过往,可她自认还是那个凡事不愿藏着掖着的直爽之人。买菜跟阿公阿婆讨价还价的时候她面不改色,就连跟沉琮逸纵情性爱之时也照样不扭捏,骚话连篇在所不辞,人生苦短心灵脆弱已经够悲怆了,为什么说话前还要再三酝酿几遍?累不累?
“沉大少爷,麻烦您别自轻自贱。”关千愿并不认同,回头想要反驳,没注意到他也凑过来紧贴于自己身后,两人嘴唇轻轻擦过,彼此都愣住了。
“抱歉。”沉琮逸先反应过来,坐回去,俊逸的面庞一片卑陬失色。小心打量对方的神色,却发现她微低着头,眼神空洞,咬着唇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愿愿?”有些担心她的状态,欲伸手去扶她的肩膀,下一秒关千愿倾身探过中控台,整个上半身都冲他压了过来。
沉琮逸一怔,手比脑子转得快些,下意识张开去抱她,可那温香软玉只在怀里存了一秒,一触便离,速度快到连他都措手不及。静谧的车内响起开锁的清脆声,在男人眸色渐明的刹那,关千愿早已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喂!”他神色一凛,解了安全带,从后座取了件自己的外套追过去。
多余的步骤并没有被她甩下过远,桥上的海风刮得恐怖,娇小的女人被阻得步伐缓慢,东倒西歪,沉琮逸小跑过去再次拉住她的手,衣服披上光洁的背,掰过瘦弱的身子面向自己,直接拦腰将人轻松抱了起来。
“跑什么!你看看这风!”沉琮逸难得愤怒一次,指了指桥下面翻飞的噬人海浪:“不怕掉下去吗!”
东边来的狂风把她飞扬的绵密发丝重重打在他的脸上,抱着人转了个圈,光洁的额头露出,夜色中,他看到她一脸的泪水。
“别哭了,宝贝,别哭了……”沉琮逸腾出只手艰难给她擦着,极力稳住步伐,慢慢往车那边走。这风的力度连他这种体格的成年男人都吃不消,更何况还抱着个八九十斤的女人。
可人家就是偏要跟你对着来。高跟鞋猛地对着膝盖踢过来,他吃痛,手一松,关千愿挣扎着下地,踮起脚伸直了手对着他脸上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
与之一起来的还有被狂风猛甩过来的卫衣外套。他这一件是偏工装的款式,衣襟和袖口都是密密麻麻的齿轮式拉链设计,棱角尖锐的白钛钢轻而易举擦破他的唇角,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带着她的愤怒与崩溃,带着她的盛气凌人。
沉琮逸接住外套,风不知是夹杂了海盐还是什么颗粒物,他觉得嘴角的疼已经开始痛彻心扉。
他沉默看她,关千愿看到了他的伤,眼里划过一闪内疚,转身离开。沉琮逸彻底认命,狼狈抓住那一闪带来的希冀,踉跄着又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我们一定要这么折腾彼此吗?”迎面来的风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把人转回来再次面对面搂着,关千愿挣扎着把胳膊伸出来,沉琮逸以为她还要再打,闭眼准备承受下来,却没料到鼻腔间洋溢着一股甜腻的气息,又被风刮走,闻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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