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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子麟冒然出现在我眼前。在明亮的灯光下,我看到他的头发刚刚吹剪过,两鬓露出一致修理过的痕迹,发丝一律向后吹理得一丝不乱,而发梢上散发的浓浓摩丝和发胶混合的清新香味沁人心脾。他的衣着清爽整洁——一件白短袖衬衣,一条深色长裤,脚穿一双擦得油光可鉴的棕色皮鞋;总之他的改头换面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子麟在柜台边他中午坐过的那张塑料凳子上坐下,我招待他喝过几杯茶后,他用商量的口吻提出今晚我关了店,请我出去吃宵夜,当时我一听懵了,不知如何回答好。因为拒绝他吧,那不是我本意——我怎么也不会忘了首次我们在一起交谈他带给我的无限愉悦快乐,内心期望着延续;答应他吧,可一个女孩子随便跟一个交往不深底细不太明确的男孩外出,无异是种冒险的行为,我可不敢。不过,我思忖了片刻,在子麟期许的目光中我想出了一个计策——向他提议吃夜宵时我带上杜鹃。而经我这样一说出口,子麟马上爽快地答应了。随后他问我关店的具体时间,我告诉他后他说现在才七点钟,待到了关店之时再来。接着他离开了。
子麟一出门,我竟有点如获至宝跑到杜鹃那边,向她讲述了子麟邀请我去吃夜宵和我恳求她为我作伴之事,杜鹃听了先是为我高兴了一番,但拒绝陪我前往,说是她不能作为防碍别人的电灯泡。我却急了,不过当我对她说出我一人外出的顾虑后,她又立刻答应下来。她不愧是位善解人意明白事理乐于助人的好姑娘!
依照约定,子麟准时十点钟再次来到书店,我叫他直接到门外等候,我已一切准备就绪,只剩下关上圈闸门这一项事了。在我关门时,子麟并没有袖手旁观,用他男人的力量轻而易举帮我结束了此事。之后,我们走到杜鹃那边,子麟除了十分礼貌地与她打过招呼外,同样表现了男人的绅士风度,赶在杜鹃动手之前一把拉下厚重的圈闸门。
这时夜幕已深的大街人群和车辆仍川流不息,而灯火辉煌将夜晚妆扮得温馨迷人。我们一行三人跟随其中的领头羊朝他心目中的目的地走去。一路上,我和杜鹃像往常上街一样亲密无间地手拉手,尽管这是种习惯,但这当我内心却唯恐子麟有备受冷落之感,不过有几次我目光转向走在我右边的子麟,正好与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相遇,见他始终保持着溢人的微笑,这自然使我心安稳了不少。我们大概走了一里多的路程,来到了子麟用手指向的鄂州饭店。我们随一马当先拉开玻璃门的他走了进去。这家饭店无疑为湖北人所开办,店里的餐位摆布得井井有条,各方面都拾掇得十分清洁卫生。子麟告诉我们说他常来这儿吃饭,口味适合他的嗜好。
子麟带领我们绕过一排排餐桌,径直走进最里面的一个小包间,这里相对显得幽静。我们三人围坐在圆形餐桌边不久,这儿的店老板——子麟进门称谓三哥的中年男子过来特地泡了香气浓郁的湖北五峰茶端给我们一人一杯,接着服务小姐笑吟吟地送来了点菜薄,子麟接过点菜薄递向我,说:
“你喜欢吃什么菜,看中就点上。”
“我随便。”我说,将点菜薄挡了回去。对吃我无特别嗜好。
子麟转而拿菜薄呈向杜鹃,同样被她挡了回去。“我懒得点,你们点什么我吃什么。”杜鹃耿直豪爽。
“随便这道菜既使最高明的厨师也炒不出它,”子麟似乎犯难了,“如果我们三人都懒得点菜,等一下服务员来要菜单,只有拿我们当鱿鱼现炒了,你们看怎么办?”
“这样吧,”杜鹃干脆利落地说,“我们三人轮流点,一人点一个菜来,好不好?”
“好啊!”子麟马上高兴地答复,“首先从我开始,我要一个东坡肘子。”说完他将点菜薄从自已面前推开。
于是,我和杜鹃立起身躬腰曲背地头凑一块,分别点了一个青椒炒肉丝,一个茄子煲,再轮到子麟时他点了一个武昌鱼,我点了一盘青菜,杜鹃点了一个虎皮青椒,这样很快凑足了六个菜,轮到子麟他要继续点时被我和杜鹃异口同声地制止住了,我们觉得仅仅是吃夜宵这些菜已是够奢侈,再点未免铺张浪费使人心痛。
不一会儿,那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经服务员之手摆到了我们面前。我们开始动箸。席间,因为子麟的活跃,杜鹃的直言快语和我的无拘无束,一时气氛浓郁,大家谈笑风生;而子麟还责无旁贷地照管着我们的吃喝,不时给我和杜鹃挟菜,鼓励我们吃这吃那的话没少说,似乎我们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定得需要他照顾一样。不过,我已是好长时间没有吃过地道的家乡菜了,今晚吃起来分外香甜可口;而杜鹃也吃得起劲,她包揽了一盘虎皮青椒使她香汗淋漓!
吃完夜宵,我们并没有马上按原路反回——子麟提议到附近天桥散散步吹吹风去。此时我们漫步的天桥,大概修建的年代并不久远,是便于交通疏通现代化城市的标志。由于天桥本身地处位置颇高,伫立那儿居高临下能全方位地观赏到潮州城方圆十里的美妙夜景。走至中途,我们不再前行,随子麟到桥边站定,手扶栏杆向下观望一边的景致来。眼下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大大小小的建筑物体,从散落的灯光来看,每一处房屋是它构造出的一个大世界,对拥有它的主人来说。由于现在我们所处高瞻远瞩的位置,所看到的实物只感觉到它们的渺小,或者轻描淡泻化了。至于缝隙处的人来人往,却无法往画面上添上一笔;而大街上既使最昂贵的轿车,此刻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会爬动的瓢虫罢了。
微风阵阵,夜幕低垂。我们的向导伸出手臂指向左侧一处高楼大厦道:
“喏,那就是我们公司!”
我顺着他所指的地方仔细眺望,见那是处于画面斜中间约有八层的高楼,面积庞大,墙壁为一致的方块黑幕,想必属于玻璃群体建筑;楼面中段横有一排霓虹灯制作成的“美丽华广告公司”的字迹在错落有致地闪烁着。因为无论在路上行走,还是这时我们站定的位置,我与杜鹃总亲密一块,而子麟又离我最近,所以这一情况自然促成了我俩的交谈,这时我问他道:
“你在这家公司工作有多久?”
“三年,”他说,“我从武汉美术学院一毕业,就分配到了这儿工作。”
“哇,原来你是大学生!”这下我转过头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虽然,我潜意识中他是迈入过高等学府的。这或许因为自已从没与大学生交往过的缘故吧,对心目中的时代骄子我是既崇拜又羡慕。而子麟却自嘲地摇摇头,口气赚虚地说:
“只是美术专科而已,在校时因为英语扯了后腿,我不敢报考别的学校。”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对美术还是蛮酷爱的。”
“那你所学的美术专业跟你现在的广告设计还是蛮对口的!”这时我想起上午子麟设计广告图画到郊外作业一事,便找出话题说。
“是啊,”他点点头,“还算学以所至吧,画广告画呢,就是要把鸡画成凤,猫画成虎,蛇画成龙。”
“这可是背着手看鸡窝——不捡蛋(不简单)!”我由衷地钦佩他道;并下意识地望了望杜鹃,想从她眼神的含义里摄取对他跟我一致的这种认同。果然杜鹃马上以点头作了回应,赞赏就写在她脸上。这位姑娘平时单纯得像小孩子,喜欢见啥说啥,可此时她甘愿做个聆听者,静静地伫立在一旁。接着,我又问他:
“你每月工资多少?”
“二千八。”他回答说,“刚进公司才一千多一点,以后慢慢增涨的。”
“哇,这么高的工资!”我暗自叫道,心想难怪他花钱比较大方,从而对他更加萧然起敬。
夜已渐深,夜雾裹着寒气不断降落,这时与我紧靠的杜鹃不由的一个寒颤,于是我们决定打道回府。回去的路程似乎比来时减少一半,不久,本可以直接回住所的子麟执意充当了护花使者的角色,送我们到了店门口。我们三人分别道了晚安,子麟又替我开门和关门后,他才回自已住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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