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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生活总有比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棘手一万倍的问题纷至沓来,让她连表面的体面都做不到。温凛接到老周的电话时,内心竟然很认命——也许各人有各人的命。而她的命里,注定做不到姿态优雅。
事情并不复杂。老周在电话里说,最近有会议在开,文化审查方面全网加严,他们做的某个线上视频方案,审批迟迟下不来。
这个案子整个团队前前后后努力了一个月,好不容易要成功落地,却出了这种岔子。周正清惯常来找她商量,心想这个比他小十岁的姑娘门路广。他明面上总揽一切,但背地里许多弯弯绕绕,都是温凛在疏通。
温凛踌躇半晌,还是给许久未联系的绪康白助手发了微信。
这位助手跟着绪康白六七年了,和温凛也是好朋友。温凛趁周末提了两壶桂花酒,来她家拜访,对方热情地招待了她,还以为温凛找她谈心是因为和她老板娘的龃龉。
助手姐姐是典型那种在上海有两套房、爹妈帮衬、没有野心的本地女,非常乐天知命,今年三十好几了,人却很活泼,好心地劝温凛:“你也不要太放心上了。该正常往来还是要往来呀。你不要怕queena发飙,我们身边人都不太搭理她的。”
温凛静静倒酒,俨然把劝解都听了进去。
顾璃推荐的这家桂花酒很清,但后劲似烧酒,冲得喉咙火辣如烧。
半壶下肚,温凛忽然提了一嘴,说这两天这个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完。
那位姐姐附和道:“是的呀,空气倒是好了不少,但是安检严得跟皇宫一样,恨不得丸子头都要捏一捏哦。”
温凛闻言笑起来。
她笑的时候很文雅,连睫羽都收敛成一束。所以对方也看不清她是用什么神色,状似无意地说——对了,孟先生这两天,是不是也在上海?
第48章
直到温凛踏入那家餐厅,她都未能料到,她会遇见杨谦南。
孟先生的饭局设在沪上知名的空蝉,温凛特地挑了一条白色刺绣裙,歪坐的时候会像一朵淡墨风荷,潋滟地铺在榻榻米上。
她认识孟先生,还是因为绪康白。他做影视这一行,惯常和□□的人打交道,有一次带她一起吃饭,坐主位的孟先生说一句古话忘了下文,是温凛替他接了上去。
身居高位的人并不在意这些虚的脸面,遂夸她有古文底蕴。原本谦虚一句就过去了的事,温凛却摇了摇头,笑道:“不是的。我记得这句话,是因为以前听您说过一次。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就记住了。”
孟先生知天命的年纪,圆形镜片下眼袋软沉,这才对她感起兴趣,说:“哦?你见过我?”
温凛说在北京见过一次。只是好几年前了,说出来怕您没印象。
其实究竟在哪个场合见过,温凛自己也忘了。
她回忆当年一场又一场的饭局,最多的印象,是每次走出暖气充足的饭店,寒风袭面,杨谦南总会下意识把她揽紧,和她一起赶着步子钻进车里;是他在回去的路上半醉半醒,嘴很碎地跟她讲饭桌上那些衣冠楚楚的人背后数不清的恩怨纠葛。
有时甚至都称不上恩怨。温凛连他叔叔在健身房找来一个女秘书,这些不出格的小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当然也记得,杨谦南跟她说起过这位孟先生,私下里并不很正派。
那次饭后,孟先生找她聊过几句。话题倒没什么越轨的地方,但温凛掌握好分寸,把自己当学生对他毕恭毕敬。孟先生只觉得这个小姑娘不怎么知趣,倒也没留下坏印象。
所以温凛这次问绪康白的助手要来孟先生的联络方式,说有事想向您请教,孟先生果然还记得她,颇亲切地对她说,我明晚正好要请几个小辈吃饭,温小姐不介意的话,不妨一起过来。
温凛怎么能猜到,那几个小辈里,会有杨谦南。
空蝉一共四间包厢,孟先生喜秋,他们这一间名叫“红枫明月”。和室椅上配的是深蓝色软垫,屋顶悬两盏日式红纸灯笼,光线典雅柔静。
一屋子七个座位,温凛到得尤其早,先行坐在末尾。后来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年轻人,谁也没敢往主位旁边坐。孟先生姗姗来迟,一见她就招手,说:“温小姐怎么坐得那么远呢?来,到我左边来。这样说话方便些。”
温凛恭敬不如从命,迎着满屋子神色各异的目光,逆着座次挪到最前面。
甫一坐下,更显得她对面的位置空得刺眼。
孟先生却没再招呼哪一个坐上来,过了一会儿拿起菜单,乐呵呵地问秘书:“谦南到哪了,还没来呐?”
坐在下首的温凛神情僵滞,脸色更胜过当晚的天气。
那天上海下了场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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