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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匆匆两月记事（第1页）

日子不紧不慢，不张不弛，每个人的不快乐都与百无聊赖的生命一样进行着。时光飞快地踏过两个月，五月天里的初夏含羞带臊地露了个尖尖角，家里的床铺全换成了薄被，季节无关人情地转换着，觉得匆匆一眼，就把一个轮回经历完了。

那些在去年夏天出现在我们身边的人，真的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从那件事，或者说是那一连串的事发生过后，我就真的再也没见过陈逸和张孟轩，我说的是除了避而不见之外的偶遇也一样，一次都没有。这次墨菲定律已经不灵验了，这是不是就说明，他们并不是我害怕见到的人，甚至，我渴望再次与他们相见？当然这都只是我一些片面的主观的想法而已，我们见不到面，极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毕业班的生活忙碌到旁人插不进一脚的程度里，正摩拳擦掌地等着下个月中旬华丽的收尾。

我有时也会想，如果生日那天，我真的得偿所愿和陈逸正式交往了，那么他要怎么一边处理应接不暇的课业，一边与我将感情升温，我会不会也像陆佳云一样被冷落被忽视，被放到一个碍眼多余的角落。其实命运为你铺设的每一条难路上，总有或多或少的侥幸或者收获，而这些乐观释然的心情，却非得被时间雕琢，才能日渐得到与领悟。

可我还是经常看到散漫的虞天神，在我的认知里，他总有用不完的时间和闲心，比如我们经过学校大礼堂听到里面校长正慷慨激昂地为中考生最后一个月的奋斗致辞，而虞天神却旁若无人的听到一半就从侧门走了出来，适应了一会儿刚要强烈的阳光，信步走到操场上去跟初二的男生打篮球。

只不过，我们再也没有过密的交集，只是偶尔面对面地碰上就打个招呼。这一整件事结束之后，我发现我唯一还能面对和说上话的，似乎只剩下虞天神了。可是似乎命运偏要在那堆纷乱的过往里插入一个木然的界标，所以在这个学校里与这件事情关联的所有人，都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再也贴不近我的生活。

班级依旧是年级里最混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我们不仅成绩与尖子班的人比，甚至是运动细胞和艺术天分一样也无法与他们媲美。我们像是无形中被整个年级甚至是学校孤立了起来，只不过这种落单的热络并没有让任何人觉得不爽，我们也没有因此与颓靡或是自暴自弃这些词汇沾上边。

我花这些笔墨，不过是想用纪念的口吻怀念我们。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是坏孩子，只是恰好没有优质平均分作为平安符打入所有老师的心里，而只有小梁老师是自始至终信任我们的人。她曾经说，我们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接触和见识上流社会人的惺惺作态与阳奉阴违，但是我们最好的青春和朋友，只可能在初中的时候找到。

再说到我在这个班上最好的朋友，刘珊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自从我从她这里听说高龙腾喜欢上的陈倾心之后，我就真的在她的引导之下亦步亦趋地发现高龙腾对陈倾心的很多小心思，当然也同样发现了刘珊珊为了阻止两人发展，而设下的太过明显的一道道屏障。

比如说，陈倾心和高龙腾一向是班里最早到的那批，早两个月的时候我几乎每天早上进教室都能看到高龙腾靠在陈倾心的桌沿边说着一些得不到回应的俏皮话，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能意识到我的同桌竟然是活的。只不过他每次都“活”不了多久，未免尴尬，每次只要我一进教室，他就会马上像被触动了机关一样收敛起眼神里的星光，继而灵活地转换成原来的死气沉沉，像是起尸了一般慢吞吞地晃回座位上。我就随口跟刘珊珊吐槽了一番，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她雷打不动地顶着雷打不动的黑眼圈勇夺早到第一的宝座。

再比如说，高龙腾会时不时为陈倾心准备一些小点心，这比起在食堂里用自己的卡为刘珊珊刷下一份午餐要贴心太多。所以每当睡神（全班给高龙腾起的外号，有几个无厘头的男生甚至还会在考试前拿上三支笔到这里来拜拜他）很勉为其难地从毫无表情的脸上挤出一点谄媚又害羞的笑把点心递给陈倾心，她冷着脸收下继而放在桌子的一边的时候。刘珊珊就会立即出动身体里的十万伏特电流，一刻不停地盯着刘珊珊，直到陈倾心用手肘把点心推到她的桌子上去。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总会不合时宜地想起一首广告曲——好丽友好丽友，真心的朋友，离不开的好丽友，好朋友！

虽说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爱情，但是刘珊珊越挫越勇的攻势，总会让我不自觉地想到陆佳云追逐王航的那一段自得其乐的日子。我甚至觉得，那也许是陆佳云一生中最靠近幸福的位置，毕竟两条线无论以怎样的方式交集，一旦从无限靠近变为紧密，到最后都会变成日渐背离的定局。所以每当刘珊珊问取我意见，或者是想让我跟她一起策划一个能把高龙腾手到擒来的计划时，我总是被动又生硬，深怕我又一个好朋友拿到一张死亡证明却始终不明逝世原因。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又提陆佳云了。她很有出息地没有每天到我这里啼哭含冤（至少会隔一天来一次的），那本曾经记录着她与王航点滴的册子，如今成了她一个人的单行道，日渐浓重起来的笔墨味混着眼泪，让这场盛大的爱情最终成了连墓志铭都没有的坟碑。但是幸好她并没有因此完全颓丧了心志，反而像是以毒攻毒，越加勤奋地扎进题海里。我有时候也会揶揄她提前进入了老年生活，日子单调得不像话，除了不可避免的日常生活之外，她的行程似乎只剩下了学习、企图找王航搭话和写王航。

——我觉得你已经可以出一本书了，名字就叫《王航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那他要是撞车死掉，我的书应该可以畅销了。

陆佳云再也不天真了，也学会了顾昕昕那套拿毒舌来保护自己的戏法。

——哎，呸呸呸，我还是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

可是再也不天真的陆佳云还是爱着王航，这大概是一件比她不再天真了更糟糕的事情吧。当你醒来的时候，再也没法找到那个你梦里的人，那么不论是多么任性的满怀希望，最终都会像是被扼杀般凋零的。

同样是失去了喜欢的人，我们顾家姐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掩藏技能也算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只不过那种掩藏，在顾昕昕那里是可圈可点的潇洒，摆到我这里就成了令人鄙夷的躲避。陈逸这对兄弟，算是彻底从我们一家人的话题中怵然消失。顾昕昕看起来只郁闷了零星两三天，便又抬头挺胸地换上不可一世地表情到处去用毒舌报复社会，我想我早该问问她这样的生活步调是不是真的过瘾得无法言说，直到我亲自莅临到这样的人生模具里，才知道那真的有点无法言说。

不过另一个她不能任自己放弃自我的原因是，霸王花顾昕昕终于要上高三了。虽然这种方式总是被顾昕昕嗤之以鼻，但她还是身不由己地开始为了分班考而备战，顾昕昕的成绩一向是顶尖的，要挤进那个五十个人组成的a班绰绰有余。而糟心的就是顾昕昕根本对a班的名额不屑，她要的是那六个学校保送名额。据说顾昕昕读的学校非常注重这次的分班考，只要考到前三名，保送名额不是问题。由于是选拔性的考试，所以题目会出得特别灵活，换个词来说就是变态。而变态的东西就特别容易引诱变态的东西去探索它有多变态，于是从小心理变态的顾昕昕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了去，就连平时用来攻击我的时间都活活少去了一大半。

而邓心对她最满意的女儿自然深信不疑，想着顾昕昕再过一年就要满十八周岁了，也不以鼓励的名目，直接决定在顾昕昕下个月考完分班考之后的下午带她去金饰店选条手链，美其名曰：庆祝我们家产生了一个大学生，而且很有可能是这一代唯一的一个。

再来，最后还是得说回我了，我没有顾昕昕那么好的运气。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树洞和发泄口，让我把对陈逸的那一点留恋一股脑地脱手扔进去。我也没有陆佳云那么足的底气，深信自己只要变得更优秀。我还是会翻看从前和陈逸的简讯，试图从那些语句里，翻找出一些陈逸是有心接近我而并非真心与我交往的证据。只不过翻来覆去好几遍，我除了让那点留恋被时间这支打气筒充得更涨之外依旧一无所获。那么我到底是该相信自己的魅力，相信他对我的示好其实都出于关心，还是应该像个老谋深算的人，一边蔑视一边惆怅地数落他的演技。

人的免疫系统有自我修复功能，并且让身体在遭受巨大病痛之后变得比以前更加能阻挡一些病灾。人类无法避免的天灾过后，灾区重建的工程会让一座城市变得更加牢固，灾民的心会更紧密地以同样的悲伤信号牢牢靠在一起。我觉得我们这一群人，就很像是一片狼藉过后的灾区启动了自我的修复，似乎只要等时间的雨一点点浸润我们龟裂的大地，日子就又马上可以变得欢呼雀跃。

可是但凡是“似乎”的事情，也许最终都没法以“果然”结尾。这个世界上的悲伤纵然百态，但是这个世界上如果一些事情不存在，那么大多数人的悲怆就都能在短时间内被治愈被原谅了。

我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死亡这件事情就好了。

2008年3月~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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