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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台之前,宁瑶夕杂七杂八地想了很多。
这个舞台和她这些年混迹的各种剧组完全不一样,不是粗制滥造的绿幕和摄影棚,没有匆匆忙忙的换装布景和指点江山的导演。她穿着最简单的t恤长裤,走进一个暌违已久的闪亮舞台,时隔多年,再一次接受外界和观众的检验,整个表演只有两天时间准备,兵荒马乱,动荡不安。
一切都真实又虚幻,像一场梦,看似触手可及,又总让她担心下一秒就转醒。
她行吗?宁瑶夕忍不住问自己。她站在后台,等待走进聚光灯下的那几秒,僵立在原地,脑中几乎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康明奇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说:“走了,上场。”
宁瑶夕如梦初醒,匆匆忙忙地抬步向前走,第一步时甚至踉跄了一下,感觉自己仿佛走在云端,每一步都踩不到实地,摇摇晃晃,前方的灯光太璀璨,映得脚下的道路都虚茫。
她从台侧走向台前,这几步几乎走得浑浑噩噩。直到她听到离她很近的地方传来了几声零散的鼓掌声,声音单薄,只有一个人在拍手,但节奏很规律,鼓掌的人动作很稳。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过脸来,向旁边看了一眼,看到齐允站在离后台很近的台下,正一下一下地鼓着掌,平静而笃定地看着她。
后台前台,一字之差,中间隔了一条向上的缓坡,她一路向上,而齐允在原地看她。隔出了大概五十厘米的高度差,这还是她第一次以低着头的角度俯视齐允,齐允看她的时候微微仰着脸,台上台下的距离只有这么短,却好像从这里就区分出一条明确的天堑。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想起他们站在城中村老旧的合租出租房里时,她被迫领着齐允来到自己租住多年的蜗居,被窘迫与难堪深深缠住,躲闪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的时候。
那时候她站得太低了,低得甚至没有颜面直视别人,看谁都躲闪。而他在那一天将她带了出来,对她说,总有一天过去的苦难都无法再束缚她,她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演员,不该长久地困顿于生活的尘埃,早晚会挣脱枷锁,一飞冲天。
她问他,配吗?
他说她什么都配得上。
她跟在齐允身后,两手空空地从旧生活中挣脱,来到自己的新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分,在床上辗转反侧时想,她不能辜负被人对她的看重,不能辜负她自己心里微茫的希望。她要向前走,要向上看,要站在顶峰,要实现自己的诺言,将最好的一切捧到值得的人面前。
像是被人一下拍回现实,宁瑶夕的心突然间就定了不少。她看着齐允,凝了凝神,抿着唇,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转回头来,目视前方,走上舞台时心脏微微缩紧,有残余的紧张,更多的却是终于再次回到这里的珍惜与坚定。
或许最开始馈赠来得太轻易,所以被剥夺时也轻而易举。多年以后,她努力走了很久,终于又一次站到了这里,回到原点,再出发。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准备好了。
不是准备两天,而是准备了两千个日夜,从离开这里的那天起,一直在为归来而做好万全准备。
.
十分钟的表演,宁瑶夕除了剧本和台词,什么多余的都没想。
她没注意台下观众和评委的反应,没注意灯光有多晃眼,没注意别人看她的目光有多震惊。她只觉得自己表演得很顺,并没有辜负她这几天乃至这些年的努力,台上落幕,表演尘埃落定,她朝台下深深地鞠躬,心满意足地退场。
不管结果如何,这个再度归来的重新开场,她没有留下遗憾。
去到表演结束的候场区观看其他两组表演时,她集中注意力,认真地观看了彭念彤和张依凌程临的表演,心态微妙地变化,不再像之前以仰望的视角去观摩,更多的是以竞争对手的角度去分析,看他们时不会再觉得自己低到尘埃里。
他们站在了同一个舞台上,除了名气,她不应该比他们差什么。
一切都和齐允分析的没有半点出入,彭念彤选择的果然是四十余岁的中年母亲角色,刻画重点在铁面无私地严厉对待女儿、甚至引得女儿怨怼,而后以展现出母亲的艰难与辛酸作为反转,走的是温情催泪路线;而张依凌和程临的剧本剑走偏锋,两人根本没有选择一对热恋情侣去演绎,而是将背景设定在了一对貌合神离却要勉强营业的情侣身上,只在最后进行了一个小小的煽情,突出两人的矛盾是因为种种误会,而后互相吐露心声,言归于好。
还是太勉强了。宁瑶夕看得暗中摇头,心里多少有了些结论。彭念彤的妆画得还不够老,脸过于年轻了,在女儿也是由成年人扮演的情况下,效果难以避免地打折扣,她如果能狠下心来彻底扮老,将剧本设定在二十几岁的女儿和五十几岁的母亲层面上,代入感一定会更好,不过这对以感情戏见长的彭念彤来说,或许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而张依凌程临这对,剧本是轻松好笑的,只是某些片段为了追求反差性效果,搞笑意味有点过重了,让正常表演与其说是一个剧目片段,不如说更像一场小品。虽然说二者都是表演的一种,但对演员来说,除非话剧,否则浮夸并不是一个优点,会大幅度限制戏路,当观众的重点都放在搞笑的情节上时,对人物塑造的关注就会难以避免地弱化。
这些结论她当然不可能对着镜头说出来,全都只是在心里想想。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不管是彭念彤还是张依凌和程临,来到休息区后却全都直奔他们这组而来,言笑晏晏地和他们交流寒暄,彭念彤表现得还算含蓄,张依凌干脆直接将原本坐在她身边的康明奇笑着推远,直接坐在了她身边。
“宁瑶夕是吗?”她朝她伸出手,明艳大方的脸上盈满笑意,“我是张依凌,刚才看你表演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来认识一下你,终于被我找到机会了。有没有人跟你说?你演得特别好!把我都震到了,单就这场来说我是自愧不如,不过我想了一下,如果是我抽到友情这组,可能也会比在爱情那组发挥得好一些,下期节目是评委指定剧本,到时候我们再重新比过。”
宁瑶夕为她的热情一怔,随即笑着和她握手:“确实,我这次的剧本是最好发挥的,那如果这期我没有淘汰的话,下期我们再切磋。”
“这期最好发挥的剧本应该是我的亲情本。”彭念彤插进话来,直言不讳地道,“不过我发挥得没有特别惊艳,倒是浪费了好机会。这场你们友情组是真的表现得很好,整组的氛围都很棒,你们之前认识吗?感觉好像互相都很熟悉的样子。”
也是刚认识。宁瑶夕摇着头回复她们,康明奇被张依凌挤到一边,这时插进话来,大言不惭地说:“我们这组是一见如故,好着呢。”
骗鬼呢?后面排练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但大家可都看见最开始分组时你们差点打起来的样子了,你那眼高于顶、鼻孔仰到天上去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大家都看他,觉得他满嘴跑火车,完全不信他的话,都觉得他是负责出来胡说八道的。
但具体的情况三言两句也确实说不清楚,只能等第一期节目播出后见分晓了。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大家也没急着问,相互寒暄了一阵,全部表演完毕后短暂休整,等待评委与观众投完票,现场清场之后,重新回到舞台上,等待着评委打分与成绩公布。
宁瑶夕和同组的成员站在一起,听着主持人从第十一名开始宣布,一路向前,再向前。
程临第四,张依凌第三,彭念彤第二。
现在只剩下第一名和第十二名的结果没有公布,而宁瑶夕的名字还没被念到。饶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迎接命运的准备,此刻的心也控制不住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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