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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大力鬼王前后已昏睡近一月,全靠各种药汁高汤吊命,这一日,天镇一片欢腾,先有南兵入内,其后,林仁肇寻来见众人,和社群侠见虎痴没有门户辈分之见,都感动莫名。慕容飞请拳王看管应子伤势。南拳王探视一番,惊咦一阵,寻了一间密室,将烈火童子放入,自己进去了,也不知什么手段,接连又是三天,第四日,破关而出,慕容飞等见他面容憔悴,汗湿重衫,忙询问,林仁肇道:“小友无恙,这次因祸得福,你和社众人都不及他了。”待管应子恢复过来,已近年关,天镇内张灯结彩,欢庆余年。在小小院落内,众人围拢叙话,见管子眉飞色舞,浑身上下没半分不妥,只是裂着大嘴傻笑,有些痴气。李胜北道:“你这童子,前日使得什么手段?”管应子笑道:“我哪里知道,只醒了便是如此了。”原来前几日,兄弟几个试拳,才发现小餮的拳法功力一日千里,只论拳力,连莽和尚都差了一筹,当真超过跻辈,道果将成,不枉了称小圣一回。
慕容飞此刻正与虎痴同坐,曹骏陪在下首。慕容飞道:“林将军,南北到底何事争竞?”“此事不必多问,你等在此间多日,几时要行?”慕容飞和曹骏互视一眼道:“明日我等便告辞,前往西昆仑,寻卜圣他老人家,细问偈语,为管兄弟解忧。”“好,那我便不送了,自有四老相别。”“天镇救助我两个兄弟,此情,,,,,,”“江湖之上,波诡云谲,恩情信义,也是不缺,何必言此。”“我兄弟几日从拳王处获益良多,现代众兄弟拜上一拜。”林仁肇受了两人一拜,道:“不必如此,武学后辈自有机缘,道藏真言我也有所得。”原来这几日,拳王就道藏真言给和社群侠着实讲了一讲,众人都参悟不少,这便有亦师亦友的交情。
书不重叙,翌日和社启程离去。四老相送,待回转来,和南拳王议事,关掩圣道:“将军,还有几日?”“还有三天,敌便到了。”裘列恒道:“金太保苦苦相逼,却是为何?”“妖僧占痴,妖道占嗔,金绝却是个贪字,他得了琅琊玉书上下两册,还不知足,想来抢夺我这中部,更有宋主指使。”“赵老二杀了其兄,夺了帝位,国内人心不稳,我等本欲趁势起兵,复我故国,奈何九国遗民各有心思,前番试探不成,反被金太保寻到罅隙。”“他得二妖支持,更有毒王、鬼手、酆都老怪、波多野虎等一众帮手,我等如何应对?”“不妨事,我林仁肇岂惧这些妖人鬼怪,只是怕天镇百姓遭殃,如能文斗不愿武打。”
沙山顶上,遥遥立着数人,为首一人神仙也似,头戴帷幕,闭住风沙,向左右道:“我去助师尊,你等后日攻打天镇,拖住天绝,以封先生为首。”“天镇势大,内中兵民过万,如何急攻?”“先生不知,这大沙漠乃是绝地,门前草甸都是毒水,不能饮用,能用的水只有三处,两处屯兵各千余,这两路不敢走开,第三处便是那天一铜网阵,我已破之,无水这天镇十日内必破。”说罢,点过一人道:“等封先生去后,你等每日自子时至辰时,将这沙山顶上一百三十六处火堆点起,连烧十天,以火气逼退雾水,我要天镇断水。”那人点头称是。
这一日,天镇门前,人马聚集,引幡列旗,刀枪耀眼,镇内自有兵出,一千南兵雁翅成阵,内出五老,正是南拳五祖。两阵对圆,对面正是酆都老怪封世明带向不灭、吴长青、张因等,阵内更藏高手。封世明坐着肩舆,朗声道:“林仁肇,天下之大,没有你虎痴容身之地,今日我要来取琅琊玉书,还不献出,免得我攻入天镇,鸡犬不留。”虎痴上前几步道:“老妖怪,你辈分虽高,哪有真实本领,玉书在我怀中,你有胆来取。”封世明大怒,“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便先和你斗阵。”话音落处,鬼手吴长青踏步上前道:“久闻南拳五祖,拳法登峰造极,今日便要领教一二。”关掩圣大喝一声,冲上动手,二十余回合,抵不住鬼手,被一掌打在肩头,败下阵来。裘列恒跳出,只支撑二十回合,也被击败,鬼手当真了得,班伯斗、丰施卷互视一眼,跳上前去,双战鬼手。吴长青武功这才展现真力,双臂摇动,敌住双侠,五十回合不分胜负,丰施卷急进一招,被鬼手一个拦挡,失了势头,一个前抢,吴长青手起一掌,要打碎丰老剑客脑袋,被班伯斗挡住,哪知那鬼手神出鬼没,手掌伸缩,迅疾在二老胸口按了两下,二祖踉跄后退,齐齐吐出一口血来,四老竟被鬼手一人击败。
林仁肇大怒,跳将上去,三拳逼退鬼手,将二老救回,交给军士,高喝道:“林某便见识北地拳王。”“当年卜圣给你一卦,说你乃南山客,要染北地尘。你就没想过,今日要死在北地拳下。”“能武斗不须动口,封世明,你被猴儿挖了一目,还有何面目现世。”酆都老怪大怒,跳将出来,两人放对,四五十回合斗到酣处,向不灭、吴长青一看,今日便是今日,立刻出手,三人夹击虎痴。哪知这南拳王武功遇强则强,林老虎名不虚传,一人独斗三人,门户紧密,劲力悠长,只看得人人侧目,都不禁赞一句:了不起。封世明边斗边看,眼见虽不胜,却有了赢势,心中一喜,一声呼哨,他阵中立时冲出一部人马,直撞入南军阵中,意欲乱中取胜,料四老都有伤,南军无人主持,就算杀不了多少人,也乱虎痴心神,哪知一彪人马冲过去,片刻竟波澜不惊,没有动静。酆都老怪不禁吃惊,独眼看去,只见南军阵前跨马持刀一员女将,英气勃发,他哪里认得,这女子非是旁人,乃是林仁肇胞妹,唤作林仁姝,这林氏有一祖、二龙、三封、四世、五大夫,六桥、七绝、八闽、九牧、十德誉,乃是南方一等一的大家族,这林二妹外人不知,在族内和虎痴号称二龙,虽身为女子,武功见识不在乃兄之下,故虎痴才放心斗阵。
封世明几次眼色招呼毒王放药,向不灭哪里肯听,酆都老怪大怒,这猴儿,只肯听金太保的,心念一动,引动战阵,慢慢脱离天镇门前,四人圈圈滚滚,边走边斗,进了沙漠之中。林仁姝不敢轻动,唯恐后军受击,眼见四人翻腾起无数黄沙,恰似一个大沙团,龙卷风般滚过沙丘。吴长青暗道:“无人舍命,便斗不败天绝。”封世明恨道:“林小儿,今日便累死你。”说罢,四人狠斗,但见天绝门户更加紧密,只怕斗上三天三夜也破不了他的桩法。
正此间,那沙地中突的暴起一层地面,好大一个沙团,顿时将四人笼罩,不一时,跌出两人,正是向不灭并吴长青。吴长青脸色灰败,什么人如此武功?向不灭却恨声道:“可惜我的铜人锤不在身边。”再多一刻,封世明也被抛了出来,直吃了半口沙子,却高叫道:“高伦,疯子,你这厮要作甚?”三人望向沙团,只见明明浩大一片沙暴,突然风平浪静,偌大一团沙旋风,猛地都降到地上,一颗沙粒也不再飞舞,从疾劲到静滞,仿佛一眨眼功夫,直看得人心头烦闷欲呕。地上站定两人,矮小的便是天绝手,面前立定一个怪人,身形高大,头发披散似衣被一般,盖住后背。只见这人一伸手从天绝衣襟中取出一物,林仁肇双拳似动非动,却拦阻不住,所有攻势都被那人另一手化解。
等两人分开,那怪人摇摇晃晃退开几步,嘿嘿笑道:“好林虎子,好厉害的拳力,今日受了你三拳,日后容报。”话音未落,那沙丘四下,突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人道:“高心魔,今日你还想走吗?”原来那怪人能击败四大高手,却不伤人,更能取虎痴宝物,受天绝三拳却无事,普天之家,只此一人。此时,看向四下,见东西各是道人打扮,北面人却是手持长剑,大袖飘飘。剑魔笑道:“李尔,你快死了,还来凑热闹。”那李尔李青牛前次合击心魔,受伤颇重,今番却道:“当年天仙身陨才困住你,今日便是老道殉道之日,你也难逃公道。”剑魔道:“慕容小儿,你也要来凑热闹吗?”“我与拳王一战,做过一场,便为了今日杀你。”“那我与崆峒何怨何仇?”“除魔卫道,我辈当之。”来者非别,正是地仙静道人李尔李青牛,请的是剑圣慕容,人绝崆峒李逸安,再加上天绝林虎痴,四大高手围定剑魔。
封世明见风头不对,和向、吴两人使个眼色,小心退在一边,伺机而动。剑魔却不动,喝道:“都出来吧。”那沙漠中,又跳起数人,围在外边,剑魔望着一人道:“果然是你。”那人背插长剑,风姿挺拔,手持拂尘,正是计道人。计无筹道:“高宗主,你独占天下,暗中训练三十六神兽,我几个等了几十年了,胡谍帮早没了心气,今日不得已,便是今日了。”剑魔道:“想不到正邪都要杀我,恰似当年一般。”“宋帝、辽皇虽死,奈何都不是幼主登基,朝中不乱,你屡次三番诈称十万兽兵横扫中原,信你也是够了。几万流浪儿,盗贼兵如何成事?今日先杀了你,也是天数。”剑魔笑道:“李青牛、慕容剑、人绝手,虎痴,金绝,毒王,鬼手,酆都,这几个应是倭鬼,计无筹,我且问你,我的宝贝徒儿万俟秀何在?”“你且猜上一猜,休要多言,谅你这几年伤势不断,还要挣扎怎的?”说罢,十几大高手蜂拥而上,沙尘再起,四位化作四相阵困住心魔,另外九个合作九宫,伺机进击。那风沙中,却清清楚楚听到剑魔声音,气定神闲道:“计无筹,你敢判我?今日先让你吃点苦头。”话音落处,计道人已飞出战团,大口喷血,长剑拂尘折断,躺着地上,不知死活。又听道:“李逸安,你的拳法有些新意,可惜没功夫让你参透了,且休息吧。”战团中,人绝手李逸安,崆峒老教主一声闷哼,跌了出来,一臂折断,另一手托着,飞奔而去。再听道:“这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什么腌臜货色,去吧。”沙尘中又摔出几人,跌倒在计无筹身畔,竟被一臂打翻,却是那几个倭鬼,个个手断腿折,挣扎不起。忽听剑魔喝道:“李尔,你敢搏命。”忽听一声怪啸,剑光一闪,李道人跌出战圈,双手扣住一柄短剑,鲜血淋漓,前胸背后几道剑伤,眼见那么大的地仙,也自挣命。场中显出几人争斗,林虎痴,慕容剑,金太保群战心魔。
但见慕容剑圣剑化一条沙龙,直击心魔前胸,林虎痴拳做一头沙虎,径扑心魔后背,剑魔却毫无声响,前瞻后顾,左右只应,不落半点下风。林仁肇心道:“这魔头今日失了心剑,何当要死。”哪知刹那间,剑魔双指一并,似剑般刺在金太保手臂,顿时鲜血飙飞,复一脚将金海踢飞出去,一路喷血,直滚下沙山。再一眨眼,咔嚓一声,慕容延钊的宝剑被心魔空手截去一节,他左手抵住拳王,右手持断剑,一剑劈去,眼见剑圣一剑撩空,抵挡不住,斜刺里忽地伸出一把大剑,当啷啷,架住心魔断剑。剑魔大怒,横断剑一扫,将三人逼退,一抖手那一截剑飞射而去,西北沙地上刚跃起一人,要偷袭心魔后肋,被这一剑穿透肚囊,尖叫一声,还是一掌拍下,与此同时,两把剑,一拳一掌都打到心魔身上,剑魔晃了两晃,一个圈手,将四人圈住,再一放,四人都踉跄后退,纷纷口角溢血。那后来人笑道:“剑魔,剑魔,你也有今日,还不是要用我的‘怀抱天下’这一招,嘿嘿,终究还是这一招杀你。”剑魔立在场中,白麻衣灰白发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却嘿嘿笑道:“计无筹散去我大军,财神骗走我复国宝藏,巫师不见踪影。这几个都要死,剑鬼,剑妖,剑怪,剑仙,剑痴,剑王被我杀伤,今日后剑圣也会死,小拳王,封老头,老李头也得死,青牛道人死定了,这么多人给老夫陪葬,也算够本。”复扭头看那把大剑道:“你这小子,当真有骨水,当日不曾杀你,实是失策。”那后来使剑的正是慕容飞,使掌的却是妖道万俟秀。眼下众人都是有伤在身,个个勉力挣扎,却见剑魔举步便到了妖道身边,抓起便行,无人能拦,人人骇然。
待众人各自散去,只说剑圣慕容延钊和慕容飞这一路,两人直找到和社众人,见曹骏手提一个首级,问过才知,乃是应林仁姝之请,去击杀了放火的程黑虎。众人安顿在一处。曹骏等见了剑圣,都是欣喜。慕容剑圣放了烟火,不一时,痴屠户背了大包裹前来。剑圣端坐道:“今日便传我剑圣门衣钵于飞儿。我本是赵宋太祖殿前都点检,后因事诈死埋名,创立剑圣门。今番围杀心魔,虽然功成,但内心有愧,剑魔武功十倍于我等,胜之不武啊,你等要勤练功夫,莫做欺心之事,上一代的事让上一代去做。”众人领命,痴屠户打开包裹,却是一块块皮甲,慕容剑圣道:“此为地圣死后,我取其皮,和鳞制作十件皮甲,留给你等护身。”众兄弟各取一件,躬身拜谢而去,慕容飞泣不成声,剑圣道:“痴儿,人固有一死。这一代你为门长,要照看你师姐,她,唉,也是苦命。还有你洪叔叔,心魔将死,他也可下山。这痴屠子你也投缘,不必多说,你父之事,你自做主。”剑圣盘桓三日,与众人共参道藏真言,后长歌而去,歌曰:
养炁忘言守,降心为无为。动静知宗祖,阴阳探去归。
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不迷性自住,性住气自回。
气回丹自结,壶中配坎离。阴阳生反复,普化一声雷。
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知。
坐听无弦曲,明通造化机。禅定听心意,返虚结道胎。
慕容飞送走师尊,赴天镇拜别虎痴,请曹骏带众兄弟返回南海,去接韩湘,自己却独自上路。西北道上,迤逦而行一队人马,当先一匹灰马,歪坐一人,垂头随着马匹摇曳。正走间,路上突然横出一根巨木,枝枝杈杈挡在路中,那枝桠里坐着一人,膝头横着长剑。马上人抬头一望,独眼中闪烁凶光,喝道:“慕容小儿,凭你也敢拦我?”来者非别,正是闪电神剑慕容飞。小剑圣哈哈大笑,起身道:“封世明,还我剑来。”队中早跳出几个小鬼,冲将过去,刀枪并举,哪知还不待动作,纷纷哀嚎摔倒,被慕容飞一剑碎了一地,着实威猛。封世明吓了一跳,暗道不好,自己内伤好了七八分,不知如何,忙跳下马,让队中人护住车厢,自己紧扎利落,赤手攻来,慕容飞也不用剑,大宝剑插在地上,接架相还,斗了三十几回合,封世明眼前发黑,心神不稳,不好,这小儿怎么武功精进如此,不及细想,身边背后一摸,掌中多了一对短剑,他不亮剑还好,剑刚掣出,眼前电光一闪,手中巨震,把持不住,两柄剑被夺了去,随即双腿剧痛,翻身栽倒,竟被慕容飞一剑扫断双腿。
对面阵中,奔出一人,正是张因,按住地上吼叫翻滚的封世明,撕了衣服,紧扎住大腿,边敷药边道:“小剑圣,要赶尽杀绝否?”慕容飞见封世明已废,大剑一指车厢道:“封老怪可走,计无筹却要留下。”张因道:“神剑不知,那只是计无筹疑兵之计,他早被向不灭,吴长青带走。”慕容飞喝退众人,上前查看,果然车内只是庸人,暗恨计道人狡猾,当下收了三把剑,放张因离去,复启程,直去东南追去。
这一日,追到一处所在,登高望气,只见这山中,云雾缭绕,剑气氤氲,又有黑光闪烁,想来逃走众人在此躲避。慕容飞不知,此为桃花山,山中有桃花谷,谷中有一宝地,若在空中俯瞰,地上便现一朵巨大石蔷薇,从地上长出,花瓣棱棱,曲折盘桓,径径深深,人入其中,便如蜜蜂采蜜,直入花蕊,花瓣便是石壁,花蕊便是一间石室。那重伤的计道人正躺在其中,身旁立定十数人,为首正是金海金太保,其后向不灭,吴长青都在,另有十来人极其彪悍。计道人颤声道:“太保救我。”“道长,你受外伤好医,内伤难治,心魔大法何其霸道,在场诸人都受波及,就算是我,也是气息紊乱,难以自制。”向不灭道:“道长,不若我用九幽神风,,,。”“不可,失了本源,贫道,贫道根基不保。”正说话间,金太保眉头一立道:“不好,剑气冲霄,慕容飞追来了,如之奈何?”向不灭道:“我去杀他。”金海道:“不必,不要坏了大事,速速退走。”说罢一伸手按住计道人胸口,咔嚓一声,不知肋骨折断多少根,眼见大口呛血,活不成了。
石门訇然裂开,慕容飞持剑大踏步而入,眼见四下无人,只石床上躺着一个血葫芦一样的人,走近一看,正是计无筹。原本仙风道骨的计道人,此刻狼狈不堪,脸色血红,血沫子不要钱般喷涌。慕容飞长叹一声,一剑将头颅砍下,也算帮他解脱。朗声道:“金太保,不要逃了,天涯海角都有一决。”那声音飘飘荡荡,弥漫整座桃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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