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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威胁【ZX整理】
回到主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昨日洛清河突然命人点兵出营本让人忧思不断,城楼巡防的人顶着白毛风也不肯下来,就为了能在发现敌情时第一时间通传。而今看见这队人平安回来,驻防的军士们还以为终于能松口气下来,没成想等跳下城楼就瞧见了后面被搀扶着下马的伤兵。
“送他们去伤兵营。”洛清河把战刀交给了身边的近卫,吩咐说,“通知主营中的诸位将军,账内议事。”
近卫不免向后看了眼垂头丧气的小世子,尔后才垂首称是。
这场突袭像是给主营蒙上了一层阴翳,损失在其次,重要的是昨夜领军的那个骑将。在营中的主将们到之前,洛清河揉搓着冰凉的指尖,看向桌上还冒着热气的一小碗牛乳。战时物资紧俏,这东西比平日更难得,伙夫难得烧了也多半是送到伤病者和将军们的帐子里。
她闷头把东西喝了,刚解下手上混着冰碴的手甲,石阚业便领着众将掀帘走了进来。老将军昨夜一宿没睡,就在挂心雪野里的情况,还是天将明时海东青送回了消息,他才被劝着回帐休息。
“如何了?”
“三百余人,剩下几十个。”洛清河把手甲连同着碗放到了一边,让大家都先先坐下,“辎重队的损失等到清点完再谈。今次打突袭的敌将我见到了,金面具,便是许攸在瓦泽以东遇上的那个吧?”
“是。”林初是今早急忙赶回来的,侦查一直是飞星的差事,此刻她接过话,看了眼在场的将军们解释说,“这个人叫拓跋悠,是拓跋焘的小女儿,东西线战火重燃后,她是狼骑出现的新将,此前我们未在交战地见过她统帅的军队。战事起后燕地的消息传递变得困难重重,所以在祈溪正面在东山脉和她交过手之前,我们对此人可谓一无所知。”
“小女儿?”有人闻之嗤笑,“狼骑不是成天拿咱们的主将是女人说事儿?怎么这回拓跋老儿倒是把他自己的闺女推上了战场?那下回阵前骂我们躲在女人后面,是不是也在骂他们自己的将军啊?”
“老余。”石阚业看他一眼,“置气无用!让小初把话说完。”
林初探手去拿了旗子,估摸着位置放到了沙盘的西北角,道:“她对于咱们大梁而言是新将,但在狼骑里不是。就是这里,大概是七年前,拓跋焘把她放到了当时还在做王庭右将军的萧易手下,当时她只有十五岁。”
七年前……林笙不可避免地抬头看了眼洛清河。
她们的主将面色如常,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洛清河环顾了一下四周,思索了片刻开口说:“北漠人退往西北深处,沧州与他们的争斗平息,却不意味着北燕的西边会同样风平浪静。”
“清河说得对。”林初点头,继续道,“东西线的狼骑分属各部,他们除了大君本人,不会认可自家以外的将军。拓跋焘把女儿扔到萧易手底下最初做的也只是个小兵,老余说得不错,狼骑不认可女人混迹军中,所以据说开初的那几年她的日子不好过。”
“但是北燕人眼里只认弓刀。”她顿了顿,“北漠和大梁不同,没有要塞与城池,交战全都是实打实的碰撞。不论狼骑和北燕国内是否认可拓跋悠,她都用战功为自己赢得了尊严。西线的狼骑比东线快了不止一点,这一点在祈溪的交战里大家都能看出来了,但除此之外,拓跋悠与旁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她用兵的打法。”
话到此她重新看向洛清河,瓦泽的那场失利在座的将军们都已回看过,但今次骑兵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入荼旗尔泽,却是着实让人费解。
能给他们解释个中因由的只有洛清河。
“她卸掉了狼骑的甲。”在瞬息的安静里,洛清河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愕然的答案。她站起身,撑着沙盘的边缘把上面的小旗一个个清理干净,再把分属的棋子插到了临近荼旗尔泽的位置。
“许攸在她手里吃到了苦头,但祈溪不是最擅守的离策,也不是最擅攻的善柳,所以她不会对这点甜头感到满足。”洛清河道,“拓跋焘把她调回自己身边,为的就是让速度更快的骑兵打乱战事的节奏,他要保证东线能够让铁骑陷入苦战,给西线的萧易争取机会,但这是他的计划,不是拓跋悠的。”
石阚业观察着沙盘小旗的位子,沉思了片刻道:“自瓦泽之后,交战地的骑兵们没有再遇上她。清河,你觉得这不是她父亲的决定吗?”
“不是。”洛清河摇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绝不可能是。”
“为什么?”有人不解道,“离策固守岐塞,善柳卡死西山口,东线她能对上的只有祈溪和常驻营,如果连祈溪都难以在她手中讨到便宜,那她为何不趁势而为?”
“因为祈溪之后还有雁翎关。”石阚业代为答道,老将军像是琢磨透了用意,意味深长地注视着自己的弟子,“只要收整残部,回调离策与善柳,再于沧州连成一线,那么北境防线依旧固若金汤。”
这是北燕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因为他们无法支撑起经年累月的消耗,这就是国力强弱的差别。
没有人比长久与铁骑交战的拓跋焘更了解铁骑,老狼王在过去的数年里清楚地明白,狼骑的对手不止是眼前的铁骑与将军,更是坐落在雄关之后的庞然大物。北燕只有一次机会,他们需要在露出獠牙的瞬间彻底撕开大梁北境的防线。
所以一个祈溪或是常驻营根本不够,他们要的是玄甲重骑的全面覆灭!
“拓跋悠不是被拽回了父亲的身边,正相反,她卸掉了从西线带来的骑兵的甲,带着这支世上最快的轻骑游荡在战场之间。”洛清河微微后仰,想起了黑夜里对手的那双眼睛,“她在试图摸清换防的规律,辎重的运送路线,还有各营间的调度配合。”
将军们的面色骤然间变了。
“卸掉了甲,尤其是在暴雪天,飞星营也追不上他们。”林笙紧皱着眉,“尚在交战地时,我们便偶有觉察到夜里的动静,但没一次捉到人,若是这么想……的确便说得通了。”
这是一匹危险的狼崽子,她继承了狼王的狡诈,也更加贪婪。
“这场突袭是个试探,也是诱饵。”洛清河指向沙盘,冷静地说,“离策看见的影子是故意为之,卸了甲的轻骑在此后深入沼泽,她不惜代价,命令这些人越过荼旗尔泽,从东北面借由山势的遮挡回到了白石河畔的驻军营,在那里,另一支主力换上了弯刀,沿着河流调到了沼泽的西北面。”
辎重队为了保护物资就一定会且战且退,拓跋悠料定了他们只能进入沼泽拖延时间,但这正中她下怀。
“她带的人足够吃下这一队辎重,但她不满足,那附近经常有飞星探马,交战只要被注意到,消息就会被迅速传递道最近的驻扎地。”洛清河眸光暗沉,“最近的是岐塞,是离策。”
若是按照寻常思路,辎重队要想拉长战线拖延等到援兵,就一定要往西北退避,但那里是死路,队伍覆灭后无人传递消息,来援的重甲就只能冒险继续深入,西北埋伏的骑兵只需要以逸待劳迎接他们就足够。或许放到平时,狼骑不敢直面离策的铁壁,但这是在沼泽地,拓跋悠手下还有更快的轻骑,她能在将援兵全数放入其中之后,用轻骑收紧后方的包围。
适才出言叱骂的将军瞠目结舌,“将军给晨晖的命令是死守岐塞,她……她如何能笃定离策一定会出兵深入?难道……难道她知道辎重队是世子领军?”
“不,她不知道。”林笙迅速反应过来,面色凝重,“但她知道如何判断强与弱。小辞和世子退入沼泽不断蛰伏却没有主动往西北退,这表明这三百人的领军之将即便年轻,也不是平庸之辈,‘他’很有可能是被放到这个位子磨炼的小辈……这就意味着我们不会放弃援助,即便知道那可能是一个陷阱。”
但拓跋悠没有在意料中看见岐塞的援军,她贪婪却又谨慎,在放走无用的飞星斥候后等不到预料中的猎物,她便直接放弃了原定的计划。
她要杀掉深陷在泥沼中的少年人,杀死来日雁翎可能具有威胁的新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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