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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大漠王子（第1页）

1大漠王子

又是两年后，三月的漠北常是漫天飞雪，这天，卢枫和他的爱将苏曼华飞马雪中好长一段路才慢慢缓下来。风在他们耳边怒吼，大朵大朵的雪在他们面前砸下来。

“司令员。”苏曼华凝望半天雪疑惑地问：“您真的准备放我三个月的长假吗？”

“你不想吗？算算你有多少年没回家了？”卢枫注视雪姿：“你跟我回终南多少回了？”

“我当然要跟着您，我是您的兵啊。”

他微笑，身边这个青年太像当年的自己，甚至比自己还要固执。过了一刻他正眼苏曼华：“理想之外是亲情，懂吗？你要去面对，去解决，逃避不是办法。”

年轻人傻笑：“司令员这您也知道？”

“我不说是想你自己自觉，但是……你还是要我说你，我也是父亲，安雅若有一个星期不给我电话我心理就会像搁了一块石头一样重，她刚从这走才两天我就又念着她，实在不想她去英国那么遥远的地方。当年她母亲已让我想断肠……”说着幽幽凝神远方。

“司令员，其实您为什么不放弃这身衣，如果放弃也许……”

“也许，你应该顺便把终身大事也解决了，军中这么多好姑娘你为什么一个都不看？”

他大笑，俏皮地：“司令员，这话您为什么不问问自己？”

“我是心有所属，你却是没有目标，既然没有就该寻找啊！你年龄难道小吗？快而立之年了。”

他笑：“这您就别操心了，缘分天定，要求求不来，就像您，只有一辈子相思的份，因为您的固执让荷姑姑伤心总是要发您脾气。”

“这是情债，要还的总是要还的，”说着他自己不觉笑：“黛玉来世一遭只为泪洒潇湘，我比她幸运多了，可以这样驰马眺望江南，想一段过去的爱情。”

“我就不喜欢您这样，孟云和逸飞也不喜欢，所有的人都不喜欢，你知道吗？”

“当然，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其实我只想李叔的那套《落梅》，您现在就教了我吧。”他望望雪：“再不，您就该吟诗作赋去了，又把我丢了。”

“不，在你没答应履行义务前我是不会出手的。”

“我听从命令还不行吗？您就不要搪塞我了，今天您不教您走哪我跟哪。”

他含笑：“功夫不在一朝，你忘了李叔布置你们三个的功课，要你们pk下，看看你这个岭南王子是不是真的已变成大漠王子了？孟云和逸飞可是正用功着呢……

“天，噢！”他突然想起：“我怎么把这荐忘了，原来您是为这个把我叫出来。”说着羞愧地笑：“我还当您见雪又想荷姑姑了，一心想错开您的心事。”

“李叔要为荷姑姑完成一尊青花瓷，融江南梅与漠北雪的风情，他要看你们三个谁能给他最佳的作品。”

他点头，沉默，想这些年自入军营，他的生命不仅融入军事更融入他身边的人群中，他受到的呵护与关爱远胜过他的付出。李叔是什么人？大漠上的传奇，大漠上真正的王，为了国家，为了一份不可推辞的职责，为了一方的安宁与繁荣他让他的才华抹上一层锈，也许这不够让他崇拜，令他景仰的也许是他内心世界那份大爱。青瓷*梅*雪意味什么？一个经典的爱情故事，大漠雪正是他的司令员卢枫，梅是他曾经的妻子沈书荷，但是……一切都已成过去，成为青花瓷上一个经典。

他不禁幽幽长叹，太负重。爱情可以幸福人一生也可以苦人一生，他不知道他的爱情在哪。他不是没有想过，他是想过的，而且不止一次的想，也不是没有注意身边的姑娘，然而没有一个能进入他心灵进入他刹那间的的冲动……他取出短笛，于风雪中吹响那首他长吟的诗：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过得几日，苏曼华已坐在回家南下的列车上。他注视窗外的景色，一面轻吟为谁风露立中宵。

七年前他从北大应征入伍。一年后转考军事学院，和他一起的还有班上其他三位同学。前年他们毕业都分配到北部或西部，生活艰苦自是不必说，他从来也没想过有什么优越的环境给他，如果想这些他不会放弃北大，他可是北大理工科的高才生，出来怎么都可以混一份不差的工，若想继续深造也不是没有条件，老爷子可是开着好几家工厂的大老板，上亿的资产等待他的接管，谁让他是家里的独子，上面一个姐下面一个妹。但是金钱对于他的inviglement实在算不得什么，他身上的遗传基因或许接受母亲的更多，母亲系出书香门第，一身的书倦气，会写一笔的好书法，画一手的好画，吹一口的好笛好箫从小他接受母亲的熏陶，把个中国文史读了一个七七八八。他记忆中母亲最爱穿白底绣着红艳艳的木棉花旗袍，胸襟前，袍下裙边一枝灿烂欲火的木棉就像要燃烧他的心。他记忆中母亲清秀婉丽典雅却又有着一股奔放的豪气，她总是教他做人要学木棉的精神，人一生短暂，以短暂的一生怒放心中所有的能量，不苟且，做人便要心存正义。周恩来总理的情操就是母亲一生所推崇所景仰的，她这生做不得男子却是庆幸自己有个儿子，而儿子是这样听她的话，她欣慰，她望着他总是有一种满足的笑容。……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母亲？好像从读大学开始他就没回过家，一直就在外面，假期一般都是在外面游学。他很少问家里要钱……想到钱他很骄傲，他觉得他真是个优生儿，挣钱方面他直接继承了老爷子的细胞，他生意经棒得很，他能赚同学钱尤其是那些富家子弟的，他也能在校外经营，与他一起转投军院的三个同学就是他的死党，对他特崇拜，做男人吗，就得做得像个人样，别娘儿们似，躲在父母的胳肢窝下真窝囊。他以他的意气，以他崇高的个人精神做了他人身最大的人生道路选择，尽管父亲恼他至今不肯原谅他，但是父子毕竟是父子，今年三月十九是老爷子的六十寿，母亲要他回来，信寄到司令员卢枫手上，要他在木棉花开时一定回家。他明白母亲为什么要他在木棉花时回到家，因为她爱木棉，他已好多年没有陪她赏木棉了，母亲爱木棉或许母亲爱木棉与父亲生日有关，母亲爱父亲那是街巷邻里尽知的也是街巷邻里羡慕得不得了的，父亲对母亲的爱护与眷爱也是他从小看在眼里的。想到父母的恩爱他几乎要涌出热泪，想到他们已近垂暮之年而他却不能在身边尽孝，想到父亲的盼望……他却是注定要辜负老人，他爱他这身戎装，他爱盛唐时那群意气风发的豪侠，他想他这辈子不会脱下这身衣的，他想到司令员卢枫的神彩飞扬，想到他的从容气魄不免为之耸容为之倾倒，做男人要做这样的男人，他多像那木棉，像天空燃烧的一把火，那身正气，那身豪气……他嘴角掠过丝丝笑意，列车播声嚣里已报英德站快到了。他才猛然从意识流中醒来，方注意窗外的景色，啊！那是什么？细雨、木棉。硕大而红艳的木棉在微雨中，那朦胧而狂烈的情致他有多少年没见过了？他脑中闪过儿时母亲教他的一阙张锦芳的咏木棉花的词：《满江红。木棉花》

十丈晴红，高照彻、尉佗城郭。浓绿外，数株烘染，驿楼江阁。一簇晨霞标乍起，九枝海日光齐跃。似炎官、火伞殿前张，飘丹壑。龙衔烛，行寥廓，啼鹃血，巢跗萼，经百花飞尽，东风犹恶。歌舞冈铺云锦乱，扶胥潮动珊瑚落。纵吹残，尚得一回看，翻阶药。

这阙词写的壮美，气势豪迈。他爱读这词，更喜的是这填词的人是广东省佛山顺德人，是他的同乡。还有一阙同是顺德人黄丹书的《满江红。木棉花》：谁把猩红，遍洒向、高枝嫩萼？人道是、炎官火伞，张来参错。望去晨霞标乍起，看同海日光齐跃。笑纷纷，桃杏斗春妍，都纤弱。佗城畔，浓阴薄，黄湾外，新绵作。问芦花柳絮，可能相若？野烧连空烟易散，清霜夹岸风初落。尽画家、渲染有胭脂，应难著。

他闭起眼睛又陷入遐思，是啊，木棉树是南国的象征，火红火红的，那不正是南国的骄傲？不愧有着英雄之树的美称。它的枝杆高大伟岸，硕大的花朵在空中仿如霞云色彩瑰丽，在家门口就有两株一人围粗壮的木棉花树，小时他爱坐在下面吹弄箫笛，做游戏，看母亲拣起掉落下来的花朵，把它晒干，它不仅是花朵漂亮还是一种清凉解毒的药材，在顺德有五花茶，其中一味就是木棉花，味甜性甘。当暮春来临花谢生实，蒴果呈长椭圆形，内壁有绢状纤维，即白棉。即词中下阙“……新棉作，……问芦花柳絮，可能相若？野火连空烟易散。……”暮春来时那白棉就像柳絮芦花纷纷扬扬似漫天白雪，别是好看！

他在梦中，到广州站不是邻铺唤他都不知道。他事先没有通知家人，他不想家人来接，他要一个人回去，他要给他们一个惊喜，当然他还有另一个心思，他要独自逛逛顺德大良，他要去华盖路品杯撞姜奶、窝蛋奶，看看周边街道的木棉花。当他在顺德大良汽车站下车，他就像个外乡人，踏在异乡的土地上摸不到东南西北，任细毛如丝的雨似网丝一样随意缠身他在记忆中搜索回家的方向，他没有选择公车和其它交通工具，他要漫步街景。

不知道疲倦，他已习惯于疲劳中作业，他到顺德大良站是上午十一时。他家在城东区的桂畔路。他向东行，由南国中路拐向延年路，折进石洛路，这是条旧道，他这儿太熟悉了，两道高大的木棉花映入眼帘，树还是从前的树，只是房舍，道路已是面目一新，当他走上九眼桥，桥那岸一棵高大枝节婆婆的木棉令他驻下步，一片红霞染春色，河两岸风光不似十年前，……他饱览家乡的变化，情思涌动。家乡对于他来说真的是太陌生，他的心又回到母亲身上，他不知道老人家如今怎样，白发盈头，额纹深著？他再无心漫步欣赏，打的直奔家……当他从车窗远远望见家门他看见一个雍容素雅的中年妇人，着件长袖长旗袍，淡蓝底，一枝红木棉斜身，梳着一个舞凤髻，足蹬半高跟鞋……他笑了，笑容孩子般灿烂。

中年妇人撑着一把旧式洋纸伞张望着，不知张望什么？他瞧着妇人张望的神情鼻翼扇了扇，酸的想掉落泪。他已近而立之年——二十八了，若问他还有什么心愿，他便要说：一个让他心爱的，可以让他绘上青花瓷的，可以和他一起孝敬双亲的女人。

他想的惆怅，家门口钻出的士，一朵木棉掉落下来……妇人上前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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