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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取依娃的尸体

依娃离开后去了哪里?第二天,容若和四贞等人就知道了。城外吴营中高高地挂起了依娃的尸体。据探子带来的消息,头天晚上,依娃突然到吴营行刺吴世琮,世琮被刺瞎一只眼睛,但依娃寡不敌众,被杀。据说,死时面上犹带着微微的笑容。听到这个死讯的时候,各人的反应不一。拉旺实在对她没有好感,耸耸肩道:“死便死了。倒是奇怪她为何会去行刺吴世琮?”摇摇头,怎么也想不通。延龄没有说话,想起和依娃曾经的露水情缘,惭愧之余不由有些惆怅。只有容若和四贞都是气愤非常。是夜,三更。孙府内院忽然跃出一条黑影,悄悄地避开岗哨,自墙头跃出到外面街上。外面,赫然已有一人在那里等着。二人见了面,也未说话,相视一笑,便往城门方向奔去。隔了一会儿,街边的阴影里又再度闪出一个人来,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怅惘久之。微淡的苍白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却是延龄。这一夜,睡不着的并不止桂林城内的这三人。在吴军的营地里,某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两个纤瘦的吴兵正依偎在一起看月亮。其中,身形更显娇小的一个轻声说道:“小姐,外面天寒露重的,坐一会儿就赶紧回去吧,这弯得跟钩子似的月亮也没什么好看的。”另一人斯文柔和:“绿奴,我们再坐一会儿。相公他现在不知在做什么,我一想到他就在被围住的城里头,这心里就说不出的担心。”两人正是前来寻找容若的雨婵和绿奴,却不知怎地竟然混进了吴军的营地里面。只听绿奴低声埋怨道:“小姐你只顾担心少爷,怎么就不晓得担心自己?前些时候,要不是那个李校尉,我们已经被这些无法无天的吴兵们给抢了。说起来,也险得很,李校尉居然恰恰曾经在原来老爷手下当过差,认得小姐。否则啊,还不知会怎样呢。这可好,跟着他混进了这吴兵军营里面,都不知怎么个了局了。”听绿奴絮絮叨叨地只管说,雨婵嗔道:“绿奴,出来一趟,你可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赶明儿回去,你要还这么多嘴,小心我再不敢要你这个丫头!”绿奴笑着讨饶:“小姐,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还不是担心你和肚子里的小少爷,你就饶了绿奴这一回吧。大不了从现在起我开始扮哑巴,好不好?”雨婵横她一眼,心里对这个跟着她一路过来的丫鬟实是又喜爱又怜惜,哪真舍得重言责骂?默默又坐一会儿,方才才说要扮哑巴的绿奴忽然低低地惊呼出声:“小姐,小姐,快看?那边不是容若少爷?旁边怎么还跟着一个女人?”雨婵又惊又喜,顺着绿奴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容若正在前面不远处,背上背着一人,旁边还跟着一个女子。那一会儿,他们正从一个吴军营帐的阴影里蹿出来,走到两个营帐的中间,苍白的月色下,每个人的眉眼都是分分明明的。雨婵留神看去,认出那个女子正是自己见过一面的容若的初恋情人孔四贞。一时间,雨婵心里欢喜、苦涩,种种滋味涌上来,本来喜极欲呼的嘴张开又合上,终究没有呼出声来。时机稍纵即逝,不过一两秒的工夫,容若二人已去得远了。绿奴急得跳起来:“小姐,你刚才怎么不叫住少爷?这下人走了,可怎么是好?”雨婵凄然道:“相公他和她在一起。他本来就是为她来的。我,我若硬要夹在他们中间,岂不成了多余的人?”绿奴明白雨婵口中的“她”是谁,也知道这是雨婵的最大心病,期期艾艾半天,想要劝慰,又不知从何劝慰起。过了半晌,雨婵决然道:“绿奴,看见相公他无恙,我也安心了。明天一早,我们和李校尉说一声,就回去吧。”绿奴开心地赞了一声好,却见雨婵又沉默下来,站在那里,仿佛痴了。吴军开始骚动起来。听着“有人盗取尸体”的警戒声,看着不断有吴兵进行搜捕的喧哗,雨婵和绿奴站在黑暗的角落里,显得沉默而孤零。一会儿,一个高大健硕的大汉跑了过来,轻声询问道:“小姐?”雨婵应了一声,回道:“李校尉,什么事?”李校尉松了口气:“你们平安就好。今晚有敌人偷偷溜进营地,将军大怒,准备明天一早攻城。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切记跟紧我藏好。”“什么?明天攻城?”雨婵本来决心要走的一颗心顿时又悬吊了起来。等李校尉去后,雨婵歉然看向绿奴:“绿奴,我……”话被绿奴一把打断:“因为马上要攻城,又不放心了是吧?小姐,你做决定吧,我总是跟着你就是。”主仆俩相视而笑。却说容若和四贞盗取了依娃的尸体后,一直跑到城外河边。放下依娃的尸体,二人默哀一阵,四贞道:“她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子。我们把她水葬了吧?”轻轻将依娃放入水中,看着她逐渐沉下去,两人心里都感慨万分。正准备回去,天上突然落起雨来。开始还只是细细的雨丝,马上变得瓢泼一样。容若脱下外袍,罩在四贞头上,护着她往前跑去。跑得不远,便看见一处凸出来的山崖,下面正好躲雨。两人躲了进去,看着山崖上雨帘如注,银蛇一样四处飞溅,只有藏身的这一小块地方是干燥的、安静的。忽然静下来,两人突然觉得不知说什么好。从容若来到这里,这是他们第二次单独相对,却又不比第一次的紧张,全然想不到其他。两人都望着外面的雨帘,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不敢朝对方看上一眼。这样的时候,是暧昧的,最容易令人想起过去。往事一幕幕翻上心头,旧日的情怀和人影仿佛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脸上红晕渐起,呼吸是那么短促轻柔。然而,两人就那样站着,不敢朝对方看上一眼。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眼前这雨声喧哗,如扬如沸,还有一点一点的心跳如鼓,一如当年。不知何时,雨水渐停,天已凌晨。是该回去的时候了。还是没有说一句话,但当两人往前飞掠的时候,容若心里有一句话:贞儿,我们的确回不去了。可是,你永远在我心里,一如当年。他相信,四贞的心里也有这么一句话。从来,他们的默契便比别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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