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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湖的一处院落里,各色乔木花草杂乱地生长着,许是太久无人打理的缘故,有些已枯了许久,孤零零地只剩下一株枝干。有些却如西边墙角处的粗壮藤蔓,在斑驳的围墙之内生得张牙舞爪的。
在盘虬生长的林木中,新栽着一棵小树,孤零零的,枝杈上倒是挂满了红艳艳的果儿,秋风一吹,还会时不时地晃荡几下。
少年手里拿着一把花锄,正在树下除草。这地里的枯草看似没了生机,根须却扎的很深,少年的手极为白皙纤长,被寒凉的温度冻得有些泛红,指尖也染上了泥沙,除起草来却是十分干净利落。忽而狂风过境,林间的树叶飒飒作响,少年木簪束起的长发,倏地沿着他流畅优美的下颚滑落了下来,连带着衣裳上也落了不少枯叶,明明已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奈何少年生得实在是过于惊艳,反倒只剩下凌乱肆虐的美感。
周文秀看得竟有些痴了,她披着一身褐色皮毛斗篷,手里提着刚准备好的食盒,匆匆地赶过来,中途还险些迷了路。
这园子实在是荒废太久了,树木参天,杂草丛生,就连这曲折的路径也被荒草遮盖了七七八八。自从上次发生了那样的闹事后,少年便被张总管打发到了这儿来,周文秀本想就此斩断念想,却总也忍不住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这个漂亮沉默的少年。
想到他提拔消瘦的身姿,想到他琥珀般清透潋滟的凤眸,想到他勾人欲吻的薄唇,甚至开始无法遏制地想象着他在女人身下承|欢的模样,那该是多么的妖冶动人。
这些日子里,周文秀一次次地从自己龌龊旖旎的梦境中惊醒,她愤恨、甚至疯狂地嫉妒,有时竟会冲着周眉冷脸发火,在无数次灼心般的煎熬中,她清晰而强烈地感受到自己满腔的不甘。
是的,她不甘。她想得到这个少年。
即便知道他是一个被其他女人染指过的残花败柳,但是她已经全然想好了,她会娶周眉儿作正夫,然后纳他为侍,这样就不会有人在背后再嚼舌根了···
周文秀正了正神色,往前走近了几步,少年显然是十分警醒的,像一只林间拾果的小松鼠,偏头望向了她,凤眸清亮而谨慎,似乎稍有动作就会马上逃走。
“这儿为什么会有一棵山楂树?”周文秀笑着问道,她并不指望少年会回答她,只是试图用自己温柔轻快的声音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皇女府的园子里向来只会栽种些名贵乔木,像这样的果树倒是极少见的,许是哪个贪嘴的侍人将核儿吐在了这儿,无心插柳了。周文秀无意深究,掀开了食盒的盖儿,里头摆了一碗粳米饭,二荤一素,一盅清炖鸡汤,还都冒着腾腾的热气。这些都是她做膳时特意留出的,少年实在是很挑食,之前没有注意,而经过这些天的留心观察,她发现少年几乎没有碰过什么荤腥,一碗甜粥就能糊弄一天,难怪总是这样消瘦。
“我给你带了些饭菜,趁热尝尝吧。”周文秀把食盒递到少年眼前,她生来秀气温和,总是很容易让人亲近。
少年却依旧自顾自地低头拔草,他先用花锄把土挖松了,再上手,连根带土地□□,这样来年就不会再长出来了。
周文秀凑近了才发现少年的手已经有些冻红了,手掌处还有几道裂口,大抵是不慎□□剌的草叶给划开的,这样细嫩白皙的一双手,摆明了就没有做过什么粗活。
周文秀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想制止他的动作,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少年就条件反射般地挣脱了她,甚至还向后退了几步,与她隔开了一段距离。
“为什么?”周文秀听到自己语气森冷地质问道,尤其是看到少年冷淡的眼神,她感觉自己已经无法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温柔了。
依旧没有来自少年的任何回应。
“这些天,我天天给你送吃食过来,你非但没有动过,还总是这般拒绝我··为什么?!你说啊!”周文秀音量陡然拔高,秀气的脸因为心口翻涌的怒气而微微涨红。
周文秀随手一掷,食盒歪斜着甩了出去,地上应声响起瓷盘碎裂的响声。她指着少年的脸,一字一句地讥讽道:“对我这般冷漠,怎么当初就能被女人骗到床榻上破了身子呢?”
少年的脸有些苍白,不知是被林间的冷风吹的,还是因为女人刻薄的言语。毕竟他穿的太单薄了,现在正是起风的深秋时节,一件棉衣是根本不够御寒的。
回答周文秀的依旧只有少年一贯的沉默和林间呼啸而过的风,少年薄唇紧抿着,小扇子般纤长的睫毛微微地抖了抖,眸色在林木的遮映下,显得有些暗沉。
大概也只是一瞬间,少年漂亮的眉眼间还是流泻出了一丝脆弱的神情。
待周文秀理智回笼之后,她就后悔了。
她刚刚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嘴脸说出了与当初那群人别无二致的话。更糟糕的是,她在少年面前彻底地撕碎了自己温柔善良的面貌。
怎么办···就在周文秀想要极力找补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急喘长叹的呼喊声:“文秀!文秀!你在哪啊?”
“义母?!您怎么会到这儿来?”周文秀朝着一个壮硕的女人招了招手,那女人本就身形肥大,还裹得严严实实的,最外头披着件五彩刻丝银鼠袄,远看像个球似的。
“我为什么会到这儿来,我自然是··”周玉茹的眼神本是随意地往周文秀身后瞟了一眼,却没成想,这一看倒是连话都忘了说完,只顾着眯起那对细长浑浊的眼儿,上下贪婪地打量着,像是完全黏在了少年身上。
少年眉头微蹙,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摆,指节泛白,显然已是非常不安。
“义母,您听我说,我和他···我们··”周文秀急于解释自己的打算,并且想要试图得到周玉茹的支持,然而倒被周玉茹摆手打断了。
“我既然能找到这儿来,自然也就知道了你的那些事儿。你虽名义上是我的义女,但我可是一直将你当作亲生女儿看待的。将来你同眉儿成婚,以后也是要纳侍··”周玉茹顿了顿,痴痴地瞧着少年继续道:“更何况这小哑巴侍人也确实是个可怜的,身子也不干净了,我们将他收了房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周文秀根本没想到向来待她严苛的义母竟会这般通情达理,心情从跌到底端一下子又极不真实地被抛到了云端。
“真的吗?义母!真的?!”周文秀扶着周玉茹的手雀跃道。
“自然是真的,义母何时骗过你。”
“你们都在外头候着,别把不相干的人给放进来。”张苓拢了拢衣襟,从身边的侍人手上接过食盒,慢悠悠地进了园子。
真是要了老命了,这破园子,也不知道荒了多久,平日连只老鼠都不会往这儿打洞,他堂堂大总管,天天跟个上山打柴的老樵夫似的跑来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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