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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锜既为浙西观察使及诸道盐铁转运使,执天下之利权,以贡献固皇帝之恩,以馈赠交结权贵,恃此骄纵,无所忌惮,所部官属无罪受戮者甚多。在下实在难以坐视。”崔善贞话不多。但刘绰单远远看着,就觉得此人脊梁挺直。李诚先跟崔善贞聊了一会儿,又坐下跟押解他的两位官差喝了几杯,便将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李锜手里头又是榷酒又是盐铁的,本就钱多。他又私自增加税收,疯狂聚敛,收藏了不少奇宝。藉贿赂勾结的手段,既讨好了圣人,又结交了各路权贵,深得朝廷信任。他恃此骄纵,无所忌惮,在浙西一手遮天,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部下许多官员看不下去,不想为虎作伥,要么上疏弹劾他,要么辞官不做了。李锜就将这些无罪之人全都杀戮了。既然有良知的官员们根本不能活着走出去,那他一介布衣总不会被封锁追杀。崔善贞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怒之下便去了长安,想要上封事揭露李锜的横行不法事。哪知道到了长安后,又亲眼看见内廷宦官出宫采办,用一百钱强买百姓几千钱的东西。还要让商户送进宫去,再在进宫时索要进门钱和脚价钱。更有甚者,挑着货物到长安城的东、西两市售卖,本想卖些银钱补贴家用,因为遇到了宦官行宫市,不止空手而归,还要倒贴钱。此等事张建封也见过。商户们对出宫采办的宦官们可谓闻风丧胆。听到一点宦官要到附近采办的消息,就避之不及,做鸟兽散。崔善贞自然也看不下去,上封事时便顺道也提及了宫市和如今的盐铁政策的弊端。结果,圣人看了他的上书后,不仅没有收拾李锜的意思,还命人押解他回润州,送给李锜处置。京中官员多有被李锜收买的人,早就将崔善贞的一举一动都告知了他。“擅杀属吏?这是多大的罪过啊!这个李锜真是骄横跋扈、胆大包天啊!”刘珍听了李诚的描述后,忍不住叹道。“难怪,他能为了外孙女的婚事就派杀手出来杀人了!”刘谦有些愤愤不平道:“强买强卖,巧取豪夺,真是岂有此理!如此一个义薄云天的壮士,那两个酷吏非但不尊之敬之,居然还敢动辄大骂羞辱?他们的良心难道被狗吃了?莫不是那京兆尹就是个收了李锜好处的狗官?阿耶,咱们去的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啊!”刘坤却道:“你莫要不知详情,动辄就给人下定论。若是我没记错,如今的京兆尹应该是前吏部侍郎顾少连,此人断然不是你说的狗官之流。”刘绰道:“顾少连?可是那位笏击权奸裴延龄的顾侍郎?”刘坤道:“正是此人。”“哦,原来是他。我记起来了,当时许多同窗都议论过此事。不过绰绰,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刘谦问。刘绰看了眼侍立在旁的李诚,无奈地对刘谦道:“四兄,你忘了?是谁将宰相陆贽诬陷罢相,贬为忠州别驾的?又是谁将李刺史从明州长史调任忠州刺史?不正是这位户部侍郎裴延龄?一个能因看不惯裴延龄的奸佞做派而借着酒醉痛击之的人,怎么会是一个轻易就被李锜收买的人呢?那两个官差是京兆府的没错。可他们都是万金油一般的人物,说不定是擅自揣测了圣意,便一路上折磨崔善贞,以期在到达润州时可以讨好李锜,得些赏钱。想来,虐待崔善贞一事跟顾府尹的干系不大。”刘绰侃侃而谈,刘坤满眼赞赏地看着女儿。刘谦却是一脸抓住了问题关键的兴奋表情,“难怪你知道的如此清楚!事关我那个妹夫,你总归是更上心的。害我都有些妄自菲薄了,我一个天天泡在学馆里的人,居然还比不上你一个闺中娘子有见识。”刘绰无奈摇头。诚然他说的有些道理,可除却与李二在信中讨论过此事,她平日里本就比刘谦更关注朝局些。刘珍笑着道:“说起来,他将陆相和李刺史都调到忠州去,不过就是想演一出借刀杀人的好戏。哪知道,李刺史根本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非但没有报复陆相,反倒跟陆相成了好友。而他自己却在第二年就病死了。真是世事难料啊!”刘坤也感慨道:“是啊,他死的时候,朝廷内外相贺,做官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真是一言难尽!”刘谦道:“既如此,阿耶,咱们要不要帮帮崔善贞?且不说,那个李锜还想派人杀了绰绰,本就跟咱们不对付。洛阳到润州还有近两千里地呢,再这样下去,他能不能活着回到润州都说不定了。”“虽然咱们现在也是朝不保夕。但如崔义士此等人物,若是没遇见倒也罢了,既然遇见了,自然是该出手相帮的。我这便派人给那两个官差送些银钱打点一番,让他们在路上对崔义士以礼相待些。”刘坤道。李诚忙道:“小人这就去办。”“慢着!”刘绰喊住李诚。刘谦道:“绰绰,难道你不愿意帮他?”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刘绰道:“四兄,你别急。我是觉得,光是银钱怕是不能打动这两人。咱们给得再多,他们也还是会惦记李锜的那份赏赐。毕竟,这个李锜财大气粗,声名远播。最多路上让崔义士吃的好些罢了。皮肉伤怕是仍旧免不了。咱们何不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刘坤道:“绰绰,你想怎么做?咱们并不是他们的上官,不好强令他们做事的!”刘绰笑着道:“阿耶,你听我慢慢道来。诚管事,你这回不仅要给那二人送钱,还要再跟他们吃一顿酒。他们从京兆府来,自然不知道浙西的实情。既然,咱们本就与李锜撕破了脸,也不怕再多说几句实话给京兆府的衙差听。吃饭饮酒时,你只管将听说的浙西道传言讲给他们听。要让他们知道,崔义士所言句句属实。乃是个义薄云天,为民请命的豪杰。都是热血男儿,升斗小民,只要他们心没黑透,就不可能无动于衷。最重要的,你要指点一下他们。圣人若是真的信任李锜,早在长安就会把崔义士杀了。然后让人将他的人头送给李锜做礼物。可圣人偏偏就没有杀了他,而是命人械送崔义士回到润州,为的就是要看看李锜的反应,和当地百姓对此事的反应。”“绰绰,巧取豪夺,横征暴敛,逼污良家妇女这样的事好说。擅杀属吏,也照实说么?这样的事若是说了,他们岂不是会被吓破了胆?更加不敢善待崔义士了?”刘谦道。“就照实了说。李锜虽敢杀手下属吏,却不敢动皇差。这二人久在衙门里混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顾府尹如此一个嫉恶如仇的人,为何会派他们二人出来送人,想必是知道这二人的脾性。知道他们不会亏待了崔义士。”“又或许,顾府尹只是将此事交代了下去,办事的人随便指派了两个在衙门里不受待见的出来做苦差也说不定。”刘谦道,“你瞧他那一身的伤,这还不算虐待么?”“不管是不是顾府尹有意安排,四兄,适才你说他们是酷吏,对崔义士多有虐待。这个自是不假。可我却觉得,如此一来反倒保住了崔义士的性命。李锜诸多义子,有来杀我的尹九,那自然会有受命来杀崔义士的尹八、尹七。咱们去长安的路上遇到水匪劫杀,难保这两位衙差就没遇到过。”“你是说?”“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也有可能,他们就是两个在衙门里受排挤的受气包,才被拉出来出远差的。若他们不是装的,真的是眼界有限,咱们就需得提点他们知道其中的利害。其实,奉皇命押解犯人也不一定非要劳动京兆府的人!圣人之所以选择顾府尹做这件事,本就是存了更深的意思在里头。而顾府尹又选了他俩执行这趟押解任务,也是有深意在里头的。他们此行,不仅要在路途中保住崔义士的性命,活着将他交到李锜手中,还要将在浙西的所见所闻带回长安去,才算真正完成差事。他们二位是皇差,李锜自然不敢将人扣下,这便是佐证。”刘绰道。“若圣人和顾府尹其实并无此等深意呢?”刘谦道。刘坤一锤定音,“绰绰的意思是,不管有没有这层深意,咱们都要这么说!”刘绰道:“正是如此。只要他们信了这套说辞,之后必定会对崔义士多有照顾。同样的,若他们真正想的是,以苛待和皮外伤的幌子,麻痹李锜的刺客,保住崔义士的性命。那今日大厅中那一幕,便是他们听说了咱们是赵郡李氏的,还要去长安赴任,想要借阿耶的口最后为崔义士搏一把活命的机会。”刘珍听完刘绰的话后,自叹不如感慨道:“绰绰,你若为男子,能参加科考,去朝堂奏对,必能入主中枢。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想到过,为兄真是自愧不如。”刘谦道:“绰绰,怎么听你这么一说,那两个小吏倒也是了不起的义士了?我早就想问了,你这个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咱们一母同胞的,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多?这回我也是真的服气了!”刘绰心道,无它,只不过上辈子我看了很多谍战剧和权谋剧而已。套路见多了,自然会多想些。不过,这回我大概率是想多了。这两个衙差应该只是会错了上官的意思。喜欢长安多丽人()长安多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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